正文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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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成新的话,叫太太心底里没能再起一丝丝的波澜。

她忍着想把自己的手从董成新掌心里抽出来的厌恶,做出柔弱委屈的模样,道:“今夜老爷过来,又同妾身说起蓁姐儿的婚事,妾身多怕,老爷又像之前一样,要越过妾身这个做娘的,给蓁姐儿定下个婚事,那妾身真是恨不得去死了。”

太太又没有做错什么,亲生女儿的婚事却也不能插手,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太自然是不愿的,可她不会去死,无非这样说了,要拿捏董成新的内疚罢了。

果然,董成新听了太太的话,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太太悄悄地透过自己的手帕看见了董成新的惭愧,用牙齿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老爷想叫蓁姐儿进宫,可是妾身却是舍不得的。”

太太终究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手从董成新的掌心里抽了出来,这个同床共枕、做了十年的结发夫妻的男人,他已经越来越叫太太失望,跟太太离得越来越远了。

“妾身和姐姐在家中的时候,也有不少的小姐妹,当时宫中也要采选秀女,我们姐妹的年纪都差不多,爹爹便使了钱,打点了上头,说是要把姐姐留在家里招赘的,放过了姐姐。后来又要来叫妾身进宫,爹爹说妾身已经跟老爷定了亲的,上头却狮子大开口,爹爹把来回的跑,这才将将地把我的名字从选秀的名单上剔出去,若是不然,妾身今日还能在这里同老爷说话?

“而且妾身在闺中的那些小姐妹,却没有这样好运了。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落选的那些还好,无非是回到家里,好好地再养着,寻了好人家嫁出去,虽然受了惊吓,可到底还是出来了。而那些选上了的呢?那些选上的小姐妹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妾身到现在都没再听过他们的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是得宠了还是在宫里头熬日子。”

说到这里,太太就更加是觉得心灰意冷。

她在皇城根底下长大,听过不少后宫的故事,后宫争斗,向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一朝得宠,那自然是鸡犬升天,一朝倾覆,那便是碾落成泥,叫人踩在脚底下。

她的父亲有两个女儿都舍不得送一个进去,她只有一个蓁姐儿,怎么会舍得叫女儿走了那条路?

“便是老爷在这里当官多年,没有挪动过,可老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爱戴,老爷又是进士出身,难道还怕以后不能往上走吗?”

“蓁姐儿,蓁姐儿若是进了宫,以后便是再难见着了。若是得宠了,老爷想一想,以色侍人,外戚家族,哪些是落了好的?”

董成新听得太太这么一说,回想起前朝的那些外戚家族的下场,不由得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颤。

太太正悄悄地看着他呢,见他陷入了沉思的模样,便继续道:“若是不得宠,咱们别说能靠着蓁姐儿往上走了,若是蓁姐儿在后宫里头叫人算计了,难道咱们能置身事外?就算是咱们想置身事外,到时候有一个不得宠的女儿在贵人面前挂了号,老爷就算是想往上升,难道别人不怕在咱们蓁姐儿女凭父贵,仗着有一个得力的家族,在圣上跟前得宠吗?”

“只要是挂上了号,老爷别说是叫宫里头的女儿帮着升迁了,别人不打压咱们,都已经算是好的了。”

“如此这般,老爷难道还要堵上女儿的幸福、老爷的前程,叫女儿进宫去,搏一搏那远在天边的荣华富贵吗?”

“瞧着是繁花似锦,可一朝行差踏错,便是满门倾覆啊!”

太太的一番话,仿佛醍醐灌顶,如闻涤纶,董成新的脸色一时沉重,又一时发亮。

“莹莹!”董成新激动地望着太太,都唤了起太太的闺名,“莹莹,若不是你提醒我,恐怕我就要被这那功利心给蒙蔽了!”

“是,是我的错,莹莹。”董成新十分激动,语气也很诚恳,拉着太太道,“太太是我的贤妻!”

“别人都说,妻贤夫祸少,如今太太点醒了我,我才知道,这句话是真真对的!”

“若是没有太太,为夫急功近利,说不得真的把蓁姐儿往宫里头送,到时候真的是断送了咱们蓁姐儿的一生,也断送了为夫的前程啊!”

董成新的满目激动,丝毫没有感染到太太。

她想,若不是她叫蓁姐儿的一番话给说醒了,恐怕如今还是那个一心只想着听老爷话的人,老爷跟她说什么,她自然都应下了,蓁姐儿一生的幸福,说不定就叫她这个当娘的软弱,给毁了。

想到这这里,太太也不由得庆幸。

至于董成新的那番激动,太太虽然不能跟他产生共鸣,但是她贤妻良母做惯了的,自然随便扯出一个笑容,做出欣慰快活的模样,都能轻易地在董成新跟前隐瞒过去了。

这一夜,董成新没有去张姨娘的枫树馆,也没有留在太太的萱草堂,一则是因为太太还在生病,二则他是想到书房去,好好地安静地想一想。

他原先没有这么着急的。

太太说得对,他是科举进士出身,又是当了几年好官,百姓爱戴,上峰也满意,虽然太后娘娘想要选拔地方官,但是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选拔完的,他只要立身立得正,难道还愁太后娘娘看不见他的优秀与能力吗?

就算是太后娘娘一时看不见他,过几年皇上亲政,必定是要重视吏治锐意革新的,那时,若叫新帝自己个看上他,没了太后娘娘的这个关系,说不定皇上用他用得更加放心,而且也更容易重视他。

是他太急功近利了,不该应该这么着急的。

董成新无比庆幸,若不是叫太太点醒了他,恐怕他还在想着,怎么去巴结安国公府,想着怎么把女儿送进宫里去呢。

张姨娘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太太是不会同意蓁姐儿去当别人家的妾的,而他若想高升,不被朝中同僚诟病,他也不能有一个为人妾室的女儿。

董成新在书房里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清容却不知道,她此刻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做着给太太的针线。

“姑娘,已经很晚了,要不今天晚上就先歇了,明儿起来再做吧。”汀兰进来催清容上床歇息,瞧见了清容手里的贴身衣裳,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姑娘如今的针线做得真好了。”

“那是。”清容当之无愧地收下了汀兰的夸奖。

“你把灯拨亮点,我还差一点就做好了。今天晚上做完,明日就能拿过去给娘到时候穿上了,这些天天气渐渐地热了,我瞧娘躺在床上,总是爱出汗,做些吸汗的衣裳,娘穿了也能舒服一些。”

汀兰听了,自然不再劝,连忙帮手上的灯挪过去,又再拨亮了一些。

等做完了针线活,清容再洗漱了上床,已经是快三更的时候了。

清容除了刚刚回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些日子,要叫丫鬟在里头值夜,其余的时间,一般都打发了她们下去的,她望着帐子上的图案花纹,明明心里头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窗外有些异动。

好像有一道人影闪过。

因是夏天,清容便把窗子打开了的,她听到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看错了,想着汀兰现在应该已经睡下,她自己是睡着了又叫吵醒了便很难入睡的,汀兰明日还要服侍她,清容自然不愿意没事把她喊起来。

便自己下来床,往窗子边走去。

也是她在自己的家里,她才敢这样做。

这些日子,因是清容在管家,又有绿腰跟林丰盛这个做管事的勾搭的事情、张姨娘派人去拦董成新的事情,所以清容吩咐了丫鬟婆子们巡夜一定要上心,若有叫她查出来发现了是偷懒的,一律严惩。

因叫众人背下了家规,又在下人房里都张贴了规矩,清容也没有大刀阔斧地把什么丫鬟婆子们的职位换掉,只是在真的有人不守规矩的时候敲打过了,换掉了一两个刺儿头,反而叫底下的仆妇们更加听她的话了。

是以,清容对自己家里的夜晚的环境,还是很放心的,这又是她的闺房,自然是安全的。

可没想到,清容刚刚下床,就闻到了一股子的血腥味。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刚要呼救,身后一道寒气逼近,她能感觉得到夹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匕首。

应该是削铁如泥的吧?

在她的妆镜前,她都能看见匕首的反光。

清容咽了咽口水,把她的惊呼声都咽了回去。

她感受到自己脖子上有热热的黏黏的东西沾上了,那血腥味也越来越严重。

清容想开口,可是她又怕自己一旦要开口,对方会以为她想呼救,直接就把她给杀了。

她好不容易才能重活一世,这才多久呢,就要死于非命?

清容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所以她不敢呼救,不敢张嘴,甚至连呼吸都是要放得很慢,几乎是要把呼吸都屏住了,。

或许是清容的努力叫对方感受到了她的诚意,总之,清容听到耳边有一声低低的笑声,有点熟悉?

紧接着,她听到那醇厚的男声,带着几分惯有的揶揄,“真是个乖巧聪明的小丫头。”

清容的脑子瞬间一炸,满脑子的都是空白。

这怎么竟然是他!?

“果然有趣,难怪周怀逸不肯走呢。”

楚墨辰叹了口气,热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叫她忍不住浑身微微地颤了颤。

楚墨辰适时地收起了匕首,否则她那一颤,或许就要叫那削铁如泥的匕首,把她的细细的光洁的脖颈划出血痕。

“你,你怎么在这里?\'

”清容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才嗓子里发出压低了的声音。

紧接着,她不等楚墨辰开口,又道:“你受伤了。”

楚墨辰靠在她的妆柜边上,外头的月光莹白,穿过了开着的轩窗,洒在他的脸上,他俊朗的面容,一副惨白惨白的景象,那双灿若寒星的凤眸,此刻也变得有些暗淡。

可他还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清容,“怎么,你不要喊人吗?”

清容想到自己刚才被他用匕首威胁着,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不由得就浮起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恼怒。

他是什么意思?

喊人?

既然要让她喊人,刚才为什么还要用匕首来把她的脖子给抵住,那不是她一旦喊出来,便要杀了她的意思吗?

清容用带着薄怒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见他好像有些气力不支,还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不由得心里莫名地就一软。

“你笑什么?”清容贝齿轻咬了下自己的嘴唇,警惕地盯着他,像是一只小奶猫,警惕着这个世界上所有可能伤害她的东西。

楚墨辰低低地笑,惨白的脸色叫他的笑容看起来看起来有些妖冶。

“我在笑,刚才还夸你聪明,现在却成了个傻孩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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