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朦胧中，姚露依然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听耳边那么清晰声音在呼唤着她。

“妈妈为什么不要小豆子？”

“我想来这个世界......”

“妈妈，我不走......”

不走...

不走......

宝宝，妈妈没有不要你，妈妈爱你......

谁也不能把小豆子从她的身边带走，不能......

齐漫杰紧紧地握住姚露的手，听着她梦中的呓语，用颤抖的手擦拭着她的额头的冷汗，脸色却比姚露的还要苍白。

“我来吧......”张妈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欲夺过他手中的毛巾。

三天了，他不吃不喝不睡地守着她，着了魔般地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张妈害怕等到姚露醒来，齐漫杰也该熬不住了。

“不用。”他的眼睛抬也没抬，牢牢地攥着姚露的手，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抚开姚露紧皱的眉头。

她的额头很烫，热度一直从指间蔓延到他的心房。

痛彻心扉。

“张妈，把医生叫来。”他愠怒地蹙眉，所剩无几的耐心快要被这些天的焦急磨光。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无助的感觉。

生平第一次，他开始了浓浓地自我厌恶。

如果她的生命中没有他，她依然是那个快乐单纯的小天使，绝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齐漫杰，你把她硬生生地拉到了你的世界却从来都没有保护好她。

尖锐胃痛不可抑制，他任这锥心的痛折磨着自己。

她还在惊惧地呓语，他知道她梦到了什么。

“醒过来，醒过来杀了我。”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她耳边低低地低唤，不打算让她放过自己。

只要她醒过来，所有的代价他会尽数接受。

“小豆子......” 她摇头，开始不住地抽 搐。

“露露，走出来，该死的是我，不要折磨你自己，求求你，醒过来惩罚我，杀了我，求你......”

他求她，这样的她无声中已将他刀刀凌迟。

只要她能走出来，让他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该死的是他，为什么受尽折磨的却是她？

不公平，她的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

没过一会儿医生就急匆匆地来到病房。

“齐先生，请你让开一下，我们需要观察一下您夫人的情况。”

医生怯生生地上前，蓦地，眼前的男人霍地起身，目呲俱裂地瞪视着医生，让后者浑身一颤。

“她为什么还在高烧？已经三天了，她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激动地喊出来，理智和风度他统统不要了。

“其实...夫人是因为并发症加心理因素......”

“让她醒过来，马上！不要让她再做梦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要让她再做那样的梦了！”

齐漫杰的掌牢牢地握紧姚露的手，折磨他的尽是无能为力的痛楚。

没再多说什么，医生上前开始进行救护。

“小杰，你过来！”张妈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齐漫杰拉扯过来，将手中的药高高地举起放到他的唇边。

已经几天没有进食的人很容易地就被拉离了病床，看着张妈手中的药，齐漫杰想也没想地拒绝。

“吃药！”张妈的火气也上来了，拿出少有的严肃，“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小少爷没有了，姚露还躺在床上，你还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吗？吃药！你还要照顾姚露，不准倒下！”

齐漫杰抬眸，红着眼睛看着张妈，干裂的唇已经被这些天狠狠咬出的血丝布满。

“张妈，小豆子......”声音喑哑得不像话，向来强大的他被从未有过的脆弱占据着。

他一直让自己忍住不去想小豆子。

那个伤口太过鲜血淋漓，现在却被张妈硬生生地撕裂，齐漫杰被突如其来的痛狠狠地撞击着。

“小杰，”张妈也开始哽咽却只能强打精神地劝慰，“你和露露与这孩子无缘，你们都好好的，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齐漫杰怔怔地扭头，看着病床上姚露痛苦的表情，心里的绝望越来越大。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涂邺这么劝他，张妈也这么劝他，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孕育一个孩子了。

她醒来之前，她的痛苦他要一并承担，等到她醒来，迎接他的就只有万劫不复了。

她不会原谅他，他也没想过要原谅自己。

医生已经给她注射了一剂针剂，她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

齐漫杰铁青的脸色却并没有得到缓解，挥开张妈手中的药，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回到她的病床前，重新握住她的手，将她额角的鬓发挽到耳后。

心中的痛楚越来越明显，这么亲昵的动作以后怕是不可能了。

“不要原谅我......”

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眼眶一片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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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那片森林，姚露好不容易终于走了出来。

下雨了，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齐家大宅。

齐漫杰就在门口，浅笑着迎接她。

笑容屈指可数的男人，却在她的梦里笑得这么好看。

她好委屈，好想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这个可怕的经历。

她越走越快，肚子里的孩子也在催促着她，仿佛看到了不远处的爸爸。

她越走越近，眼看就要握住他的手，他却在转瞬间不见了。

她找不到他，越发心急。

“亲爱的，我们的儿子在等我们，回家吧。”

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个女人正一脸幸福地挽着他，倚靠在他的臂弯里，手中晃动着那个刻有“杰琦”的吊坠，用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

“好。”他浅笑，在女人的唇上印上轻轻的一吻，看也不看她，将吊坠挂到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搂着她离开了。

“不！他是我的...是我儿子的爸爸。”姚露激动得哭出声来，成功制止了他的脚步。

回头，他的脸上不再挂满笑容，有着只有冰冷和残酷：

“我想通了，一个心里没有我的女人，我不要！”

..................................

姚露缓缓地睁开眼睛，走出了那个梦境却无法走出心头盈满的绝望。

梦里，他跟那个女人走了。

梦里，他毫不犹豫地遗弃了自己。

眼泪不住地流，却被一双温柔的掌轻轻地拭去......

“露露，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不要睡了。”

“不要折磨自己，醒过来，醒过来惩罚我。”

是谁一直在她的耳边唤她，声音暗哑地唤她......

“齐漫杰......”

她虚弱地看着他，试图抬起手。

她的手一直攥在他的掌心，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抬起，眼中是不可错认的震撼和惊喜。

“醒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他努力想发出声音却只有这两个字。

“我好怕你不在了。”

他并没有离开她，他还在她的身边，她委屈地带着泪音地诉说着她的恐惧，都被他紧紧怀抱尽数收拢。

“不怕，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话一出口，他的心再次生生地绞痛着。

他在，却没有给她最好的保护。

她的依赖和信任皆变成了迟钝的刀刃，重重地在他的心上划过。

不足以致命却足以令他痛死。

“我梦见小豆子，梦见他......”

她急急地哭诉，没有感觉到拥住她的怀抱蓦地一僵。

“我好害怕，我好爱他，我怕他不理我，我一直在叫他，可是他真的不理我...”她急急地解释，生怕他和小豆子不相信，“齐漫杰，我会做个好妈妈，也会做个好妻子，我会给小豆子一个温暖的家，他那么向着你，你帮我告诉他，帮我告诉他......”

她的眼泪越流越急，心痛和难过让她暂时遗忘了梦里关于他和曹雅琦的部分。

“露露......”心房大痛，让素来无坚不摧的他快要承受不住这股痛。

面对这样的她，让他怎么向她交代？让他如何相信她会接受这件事情？

感觉到他的踟蹰和不自然，姚露轻轻地推开他，看到的是他毫无血色的脸。

不祥的预感袭来，她的手无力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平坦的，里面没有她的小豆子。

“出生了？”她喃喃地问，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他点头确认的瞬间。

怪不得梦里的她找不到小豆子，原来这个小家伙是急着出来了。

“是个小胖子？”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她怯懦地追问，自责地，“都是我不好，我一直害怕他营养跟不上，不停地吃......

“露露......”

“嗯？”

她看着隐忍着快要崩溃的他，“怎么了？”

“小豆子他......”下一瞬，他的眼角泛出了晶莹的光泽。

姚露愣怔，他在流眼泪？

什么事能够让这个强悍冷硬的男人流泪？

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在渐渐放大......

“齐漫杰，究竟是怎么了？”她木然地发音，通体发寒。

“小豆子......”胃绞痛得让他发不出声音，瞪视着脚下的地板，此刻的他已经无法面对她的眼神。

为什么命丧车轮的不是他，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他的儿子。

要怎么办他才能给她一个安然无恙的儿子，如果用他二十三岁的生命可以换回小豆子，他绝对不会含糊。

“小豆子已经不在了。”

此生最艰难的一秒过后，绝望和无力渐渐地将他吞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