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始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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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青城府极深,虽不过弱冠年纪,看人的本事却尤为厉害。他也是经过多方打探考证才选定今日亭中几位青年男子,有的可为他出谋划策,有的则可以驰骋沙场。自登基后,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安插信任之人于朝堂中,一边调遣人手前往番邦挑拨天朝与其关系,四年为过渡,如今已可以隐隐嗅到紧张的气息,如不出他预料,半年内与番邦必有一战。

在这个时机前,他必须竭尽全力去准备。

后宫听来旖旎奢靡,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个眉眼如花的女子身后支撑着的,正是那无声拨弄朝堂风向的巨手。

取谁?舍谁?

他单手支着额头,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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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六年七月初七,七夕家宴过后,承佑帝楚天青邀后宫众妃前往天音园听戏。期间言笑晏晏,歌舞升腾好一番欢乐景象。只是酉时刚过,楚天青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席,吩咐皇后仍带着后宫嫔妃留下,勿错过这难得的七夕佳节。

神不知鬼不觉的,坐与宴席偏后位置的一位宫嫔也悄然起身,向左右歉意道了声“醉酒不适”,独自背对灯火通明处离开。

明明是极为巧合的行动,却无一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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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楚天青秘密带她前去的地方叫做“秦园”。

据说,那园子是先帝在位时为宠妃秦氏建造的,秦氏面容美丽且颇有才学,先帝也不拘“后宫不得干政”一条,常与她在秦园畅谈国家大事。只可惜红颜薄命,秦妃早逝,这园子在先帝薨逝后也逐渐荒芜下来而无人问津了。

月过柳梢,树影稀疏,一潭暖池水汽弥漫,柳心远远望见有几点零星灯火漂浮在暖池之上,恍如镜中萤火。

近了才发现那竟是十几盏色彩艳丽的花灯,灯芯明亮,尽数漂浮在澄澈的池面之上,弥漫的水汽混合灯火,只觉朦胧梦幻。园子寂静,唯有她一人漫步,眼前美景仿佛正候着她的来到。

石桌上另有一只纯银小匣,揭开盒盖,满目珍宝玉石,色泽眩晕视线,尽是价值连城之物。

再侧转身子,发现池边一排白石栏杆上也密密麻麻排布着红色蜡烛,火光连为一线,恰似一道由天空落下的星河,绵延处美幻如画。

——如此之多的美丽事物,落在她眼中,也不过仅惹得唇边勾出一抹笑意。

她面上一片安然落在匿身灌木后的男子眼中。微微诧异,随即取下腰间一只纯白的玉笛靠在唇边,气息轻吐,婉转悠扬的调子袅袅传开。

柳心猛然回头,极为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个传声点,她疾步绕过灌木,看清那吹笛人的面容后忽然怔住。“皇上……?!”

——怎么可能?楚天青怎会吹与慕松寒一样的曲子?

月光笼罩着男子颀长英挺的身形,宁静白光之下,楚天青本就清俊的面容好似精工雕刻出一般,侧脸轮廓分明,半隐没在层层树影中。沐着月色,就连那身耀眼的明黄色锦袍都仿佛褪去了张扬霸气,而变得有些宁和安然。

这样的一幕,莫名其妙地,竟让她心跳有些加剧。

他将玉笛移下,安静地望着她,笑容温雅纯净。

柳心忍不住摇头,试图将那种心动的错觉从脑中驱逐出去。“臣妾给皇上请安。”她规规矩矩地屈膝道,如此客套而不合时宜的动作,瞬间将园中精心装点出的美好温馨击为齑粉。

年轻的帝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花灯、珍宝,都比不上一曲清幽笛声。

他忽然上前挽起她的手,眼底流溢情意绵绵,“朕精心准备这一切,柳儿可喜欢?”楚天青带她一同走上灯火绵延的白石桥,墨绿树丛将这片温暖静静遮住,头顶繁星璀璨,点点银河遥远而纯净。她恭敬地低下头,“臣妾受宠若惊呢。”肩头被他揽着,缓缓用力,她发觉自己已逐渐陷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他微暖的指尖摩挲发丝,明明应该觉得温馨,可是她心中却空荡荡的好似那空中冰凉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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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气逐渐趋向炎热,楚天青一向畏寒的身子终是慢慢好转,柳心时常伴随左右,两人只是淡淡说笑,并不约而同不许随从婢女跟着。在宫人眼中,柳心更像个伴驾帝王的女官,两人举止虽亲昵,却总有种隐隐的隔阂始终不曾除去。

年轻的帝王暗自调查着什么,也等待着什么。

只是,柳心明白,这份平静如水的日子并不会很久,他不会一直耐心,她也不能一直处于任人欺凌的位置。在这深宫中求生存,她必然要舍弃些什么。

彤史载:永安六年八月初一,承佑帝招幸清贵人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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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终于来临,她周身裹着轻如蝉翼的丝衣,发丝间仍然弥散着沐浴后的馨香水汽。回望镜中人,眉眼如花、明艳绝伦,新拧的胭脂沿樱色唇角妩媚渲开,一笑一颦便是惊为天人。

夜渐深,满屋刺目明亮的烛火忽而被人悄然熄去,柳心一惊,刚欲开口呼叫,朱唇已被人轻轻捂住。“爱妃不必惊慌。”黑暗中楚天青声音含笑,一把拉着她躺倒在柔软床榻之上。门口处有细碎脚步声,似乎是几个宫女轻缓着步子离开,待到她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楚天青优雅如雕刻的侧脸轮廓便显现在阴影之中。

淡淡的龙涎香,随着男子拂上来的体温,将她笼罩其下。

他偏着头,双手将她揽在怀中,柳心背靠紫檀木床栏,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正越来越近,分明有种强烈的抗拒感,让她忍不住想夺门而逃。

终究还是忍住。

女子明亮的双眸低垂,水波粼粼,楚天青清晰察觉到她秀气的眉分明在他凑上前的那一瞬用力蹙紧,又拼命舒展。这个女子并不渴求皇恩。他心中明白,却又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这样抗拒,后宫女子众多,他无闲情挨个探查,他生命的关键是那江山权势。正如陈德福所说的那样,他这样的一类人,生来便不会对谁真正动心,纵使面前这个眼波如寒泉的女子让他觉得有几分特别,他也不会让这份新奇感维持太久。

帝王之位万人景仰,要坐上那鎏金皇座,注定此生孤独。

他却不在乎。

慢条斯理地靠上前,缓缓吻上她的唇瓣,女子樱唇柔软馨香,好似春日最娇媚那朵牡丹。唇齿生香,她仿佛有些闪躲,只是笨拙地愣在原处,漫长的亲吻,楚天青半闭着眼,用余光轻瞄她不甚清晰的容颜,随即右手温柔捧起她的脸,慢慢地,将那个吻由唇瓣转移到脸颊,再由脸颊一路沿脖颈绵延。

手一滑,她肩头柔软丝衣被轻轻拨下,楚天青不知何时也已悄然褪下上衣,玉润肌肤与她相贴,手揽在她肩头。他仍旧慢慢地吻着,又由脖颈绵延回脸颊,冰凉柔软的触及,忽然,有一缕淡淡的咸涩融入唇间,让他不经意一怔。

柳心仰面望着头顶无边无际的艳丽海棠图,长长的穗子犹如拖曳在深夜中的梦。

一抹晶莹顺着女子长长睫毛的边沿滑落,迅速融进了香衾里。

他装作没有发现。

房间中薰香的气息逐渐浓重,袅袅轻烟萦绕着温暖的锦帐,今日的薰香味道仿佛比别日不同了些,淡雅依然好闻,心头不知不觉就觉得安稳。

他缓缓地,将头移入她脖颈间,沿香肩一直滑下,双手温柔继续褪下她的衣衫。柳心察觉到楚天青的气息比方才急促了些,她终于停止长久持续望天的僵硬动作,偷偷低下头,他深如幽潭的眸子恍如氤氲覆盖。身上一凉,再无半点遮掩,锦被中温暖的触感随后迅速覆了上来,他轻轻按住她的左右手,两人同样乌黑柔滑的长发温柔缠绕,仿佛在绕成一个优美的同心结。

柳心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口。

身上覆着的男子像是微微一滞,呼吸忽而转向沉缓,随后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久久不曾动弹。

柳心咬唇,试探着动了动身子,他无甚反应。她再不迟疑一个翻身坐起,将楚天青从身上推开,几步摸索到桌前点亮烛火。

微弱的火光下,锦帐中男子睡颜安静而温柔,长长的睫毛微卷,全然不似平日里那样捉摸不定,玉石般的肌肤沐浴在淡黄色光晕中,很是安稳。

柳心将手按在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轻手轻脚踏上红褐色地毯,她悄然将藏在床榻右下方的黄铜小熏炉拿起,银钗拨落炉中所剩无几的薰香,尽数由窗口倒了出去。

残香仍存,丝丝缕缕很是好闻。

——那香炉中燃着的,正是当日莞丛归赠给她的秘物。

那“醉梦香”极为珍贵,即使是宫中颇有经验的太医也难得见过,香味清甜怡人,功效却只有一个:当男子情欲涌动之时,嗅入此香便会陷入昏睡,一梦酣甜舒适,醒来后对此前事情所知无几,且不会有任何不良迹象。

那日莞丛归看出她心中不愿,特意秘密给予了这秘香,她一直备在身边,今日终于派上用场。

柳心将银钗在火上烤了烤,反复旋转,随后猛地在指尖一滑,鲜红血珠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她左手捏起床上元帕,将血珠尽数低落其上,不一会儿已一小片嫣红。

随后轻轻回到床榻上,安然躺下,就如同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

——什么都可以作假,唯独真心不行。

她不知自己还要在这陌生冷寂的深宫中停留多久,白日里的花团锦簇,却挥散不了心中最隐秘角落那缕思念。它几乎已经生了根,牢牢困住她的心念,好似戒不掉的毒,与她同生共死。

或许就某方面来说,她与司空晓颜很像,稍有不同的是,她比司空晓颜更为固执。

唇角弯起的弧度得意而无奈:她,大概是天朝史上最为大胆的嫔妃了。

——纵使他是帝王又何如?她柳心,偏偏要在这深宫中维持清白之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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