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守宫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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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休养了三个月,桃夭的伤才全部好起来。

御惊天亲自接见她,并问她要何种赏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桃夭说:“奴婢恳请皇上恩准奴婢终身不嫁。”

“终身不嫁?”御惊天只道她会请求与御熙风的赐婚,哪知听到的,是截然相反的一句话。

“是。”桃夭道,“请皇上让御医为奴婢点上守宫砂。”

“你不会后悔?”御惊天又问一次。

“绝不。”桃夭坚定地伸出皓腕。

“好,你的这个要求,朕准了。”御惊天道,“从今日起,你仍住在霜华宫,但身份在宫中仅次于皇子公主。”

“谢皇上。”桃夭盈盈下拜。

点上守宫砂的时候,桃夭竟像摆脱了一个包袱那样轻松。再次见到御熙风或御熙云时,一样的从容与淡定。——因为不是自己爱的男子,与他们有关的一切,风清云淡,而已。

总有人是不同的,没有刻意的躲避,分离得太久,他的轮廓还是那么清晰,印在她的脑中。桃夭想,南宫锐,这个名字,这张脸,刻在了那么深的地方,也许一辈子都抹不掉了吧。

他和她之间,甚至没有一句再见。

不说再见,是否就永不再相见?

桃夭以为会如此,却还是躲不过命。仲夏,暴雨,桃夭帮御明霞送一件物品去梅淑妃处,回来时,穿过长廊后,要过一条桥。桥的下面是池子。雨下得太大,桥竟被涨起的池水淹没了。桃夭踟蹰着,不知道怎样过去才好。

犹豫了不多时,她看到了久违的南宫锐出现在池子对面。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觉恍如隔世。太久的分离,太深的隔阂,曾经海誓山盟的人,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撑着伞,白衣洁净,面容冷俊。眼神里没有悲喜,却分明是一根最锐利的刺,一直刺进桃夭内心最深处去。

他研判了望了她半晌,看出了她在迟疑什么,信手将伞扔掉,足尖轻点,跃过池子到了桃夭身边,又极迅速地揽起她,越过水面。桃夭一惊,手中的伞飞走。

穿过池子,南宫锐放开了桃夭。她没做一瞬的停留,继续前行,甚至没有留下一句礼貌的“谢谢”。南宫锐捉住她的手腕,不意捋开了她的衣袖,手臂上那醒目的守宫砂便映入眼帘。

“你,是不是一个没有心的女子?”

“是。”桃夭仰起脸笑,眼中却有泪,只是雨太大,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那是不是泪。

“终身不嫁,你就会快乐么?”南宫锐接着问,“你的父母呢,你的身世呢?”

“那只是我自己的事。”桃夭倔强地回应。被他一问,心底隐然有些悔意,当初执意回宫,是否真的过于冲动?倘若抛下他,以一人之力去寻找生身父母,御熙风也不见得会放过他。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最出色的学生也会有阴狠的一面吧,那么就让他永远不要知道……

“告辞。”

这一次,南宫锐没有再挽留。

桃夭依旧低眉顺眼地做她的宫婢,与任何人都不远不近地交往,除了偶尔提起她的美貌,多数宫中人再度把她遗忘了,一个月之后发生的又一件事情,引起了众人对她的又一次注意。

是秋日的午后,霜华院中的菊花开得灿烂,清和殿内,一位法号苦竹的云游僧来宫中说佛,并扬言要度化御惊天出家,助他免去灾祸。

御惊天自是听不进苦竹大师的只字片语。这一生,他最牵挂的人尚在身边,哪怕抛得下如画江山,也舍不得挚爱红颜。

“江山朕可以不要,映雪,朕今生绝不辜负。”御惊天铿锵的字句响彻在宫殿内,回音阵阵。

梅淑妃泪落两腮。这一生,只因出身寒微,太后严命御惊天不得封她为后,否则便要活生生拆散他们。入了宫,虽未当上皇后,在整个后宫中,她,却是唯一一个被御惊天以妻子之礼相待的女子。除了给不起她至高无上的名号,他确是没有负她。

“孽缘。”苦竹高深地摇摇头,布满皱纹的脸看不出表情。

“大师,听闻您善于批命,可则过去未来,不知能否算出本宫与皇上缘至何时?”梅淑妃问道。

“生同衾,死同穴。”苦竹道,“一场灾劫将至,望二位好自为之。”

“是何灾劫?”御惊天问。

“天机不可泄露。”苦竹阅尽沧桑的眸子中玄机无限。

“既是如此,便算了。”梅淑妃温婉一笑,“大师,本宫还有两个女儿待字闺中,不如您也为她们批命。”

“好。”

不多时,内侍请了御明慧与御明霞来,御明霞的身边照常跟着与她可算形影不离的桃夭。

“三公主,请出示右手手掌。”

御明慧依言伸出手,苦竹细看一回,叹道:“深宫一梦春无迹,辗转半生却为谁?”

“什么意思?”御明慧全然没有明白。

“个中含义,便要公主自己参悟了。”苦竹又对御明霞道,“五公主,到你了。”

“好。”御明霞伸出手。

这一次,苦竹很明显地皱起了眉头:“物是人非容颜换,当年朱门已易主。旧时春梦枉断肠,佛卷青灯始知足。”

“和尚的话信不得。”御明霞听懂了最后一句,笑道,“佛卷青灯?难不成我要剃了头去做姑子?”

“这位姑娘是谁?”苦竹定定端详着桃夭,“姑娘气宇不凡,命格奇特……”

“她只是个小小宫婢。”御明慧讥笑道,“和尚的话,果然信不得。”

苦竹毫不在意二人的无礼,自顾自说道:“苦竹一生,从未看错一个人。佛法由心生,佛缘随人定。这里没有贫僧的缘法,罢了罢了,不如离去。”

说罢,不待任何人,径自走了。御惊天念他是出家人,也没阻拦。

世人往往不愿意相信逆耳忠言,偏爱听些阿臾之辞。苦竹的话有如谶语,却直到应验的时候,当事人猛然醒悟,为时已晚。

一月之后,久无硝烟的边关传来了战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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