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部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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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二渣子没找二玲子去开大马力,而是开二弟的四轮车帮辛中良来拉地。他估计两台四轮拉一车庄稼怎么也能冲过开荒的暄地,然后上路一台车也就拉回家了;只要走过两趟压出便道来,下几趟不会太费劲儿了。他在前边给车加大了油门儿,车轮瞬间提速,甩扬起沙土,飞快地打在后边开车辛中良的脸上;辛中良不但没有跟着加油,反而脚下一松,结果两台四轮拖一车庄稼在暄地中停下。他俩偿试两次,车怎么也走不起来了。二渣子下车,观察所有车轮陷入程度,眼下情形看来想把车开过出去没啥指望了。他指责辛中良开车不配合,两辆四轮车形成不了合力;辛中良也下了车,埋怨他非要装这么多,少装点是不轻松过去了!两台车多拉千八百斤庄稼还算重?这么远的道来回跑着玩儿呀。俩人像狗咬架似的谁也不服谁,但庄稼不能重新卸了装,那样干裂的豆荚会蹦掉大量的黄豆,糟损甚至比种子都要多。幸好看见远处的曹向卫开车也来拉地,三台车总能拉出去吧!二渣子摘下牵引绳,辛中良开着空车去找曹向卫来帮忙。三辆车连成一排,听从一旁曹向东统一指挥,总算把一车庄稼拖拉出开荒地。二渣子帮辛中良拉完地,傍晚又多干一趟,他和辛中良帮曹向卫拉完地里的庄稼。二渣子从房建喜那里早已得知曹向东回来,并也通了电话,请求曹向东走之前一定和他见面,还钱谈不上,总要吃顿饭喝杯酒领受谢意吧!没有当初人家的垫底钱,他怎敢离开家到那么远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借此机会,粮食上场活也不忙了,晚饭就请在辛中良饭店吧!辛中良愉悦地大骂他少扯王八犊子!给我干活儿还要你请客?晚饭辛中良掏出最好的食物招待俩位客人。酒菜上桌,设在雅不起来的雅间里。二渣子临入座用手指故意敲敲窗玻璃,曹向东会意。辛中良笑道:

‘这回再砸玻璃,饭店就兑给你。’

‘行!连同房后的园子。正好曹哥在场,说多少钱吧?省我盖房子了。’

‘我拉进场院的庄稼也给你呗!’

‘那是啥话,打完场粮食你拉走。’

仨人入座,倒满酒杯,愉快相撞,共同先喝一个!

曹向东看辛中良,他问:

‘二玲子家的地还没收拾完?’

‘最快还要七八天,属她家地多。村里的机动地,这几年没少让她往手里划拉。我开点荒她还有意见,你们都看见了,这地拉得多费劲儿。’

二渣子说:‘还说别人,你没有啊?’

‘我承认有,才哪点玩意儿。’

‘你们没一个好饼!就苦我们了。算一算,我、尤梅、二弟,仨人加一起才多少地?可好,闹个轻闲。’

‘你找二玲子说去!谁能争过她?还惦记你河套多出的那点地呢。’

辛中良跟二渣子说罢,转而又对曹向东说。曹向东默认自己的地分时就多,二渣子替他解围说:‘二玲子那就不对了,分地的时候她咋不要河套地?’

‘这不是二渣子替我说话,咱们不妨重提这事。当初要不是我叔同意留下剩的一半,今天那片地可能都是我的了。’

‘当时你咋没找我呢?’二渣子说。

‘那样,今天一些人更有意见了!你们俩?两口人占那么一大片地。当初,老更倌活着时,好赖是四口人分了一半。’

‘过去的事先不提,你俩说说河套咋办?弄个半拉儿茬扔那儿了。’曹向东问。

‘咋办?等大伙儿收拾完地卖了粮,有闲空儿开会研究吧。这回可不能让二玲子自己说算了;买两台大马力用大家的钱,可咋分呢。’

‘咋分我们一口人都吃亏。如果像分队时有份劳力地,还算公平点。’二渣子补充道。

曹向东问:‘就算你一口人分两份地,咋种呢?’

‘咋种?在河套里东拐西绕更没法种!不行,谁愿意种还租出去呗。’

‘租给我。我按老地价给你钱,别看你打工挣了不少钱,我不黑你。’辛中良抢话道。

‘我总打工啊?’

‘那你说咋办?来,喝酒!还说别人不是好饼呢,你小子更不是好东西。’

‘咋办我不告诉你。是不?曹哥!’

二渣子意味深长地与曹向东碰下杯。曹向东立即明白自己的打算被房建喜向二渣子透了底,但不露声色地举杯喝酒。辛中良看这个一眼,又瞧向另一个,脸上生起狐疑。

‘大点口,在你自己家喝酒还耍滑。’

‘哎,二渣子,打工挣多少钱?’

‘挣多少钱我能告诉你!挣多少钱能咋样?除了那点钱我还有啥。哪儿比上你,左一个房子右一个大院,快赶上三宫六院了。’

‘眼儿热?把大礼堂卖给你!你想找几个小姘?开窑子都住得下。’

辛中良说得慷慨大器。曹向东一边听一边看二渣子笑。二渣子拉过另一个凳子,把伤脚放在上面。

‘喝酒,多喝点酒消毒就好了。一个烂脚,瞧它干啥?干点活儿,我领情啊。’

‘我用你领情啊?你说的犊子话,大礼堂我买得起吗!’

‘不贵!抵帐来的,你还给那些钱就行。’

‘你的帐也是花帐。我就不信那些张嘴兽整天吃,能吃出哪些钱来。吃肚皮外了吧?’

‘我不送礼啊?那些收费的罚款的我不交钱!现在有事没事时常还来转一圈呢。’

‘你不干了,还来干啥?’

‘干啥?看我这里有没有客人吃饭。’

曹向东问:‘天黑了,不会来了吧?’

‘来了能咋样?谁家不来客人!除非你俩故意损我。所以那些不挂牌的私家饭馆才挣钱呢!’辛中良为了显示自己啥都明白,让他俩理解其中的奥秘,拿筷子有意敲敲盘子,并给曹向东夹块鸡肉,见二渣子虚张声势摸兜找手机,给夹了鸡爪子。二渣子一口咬断鸡爪子,紧嚼慢咽,有滋有味,似乎正合己意。曹向东为了等二渣子吃完,端起酒杯与辛中良喝了一口。他心中不由得想到大礼堂那么大一个空房子,将来或许能有用处,哪天应该留意一下状况怎样。辛中良自己吃口菜,这才又给二渣子夹了肉。二渣子说了句‘生产队大院归你时没下水吧?原价卖给我呗!’随后补了一口酒。

辛中良把筷子墩在桌子上,说:

‘鸡爪子咋没在嗓子眼卡死你呢!你不说破玩意儿吗,买它干啥?那是放屁呀。’

曹向东看二渣子乐!不怪挨骂,还兴这么买东西?

‘这回不放屁。刚才不是说到我地少吗?我看中你的大院了,想扣两个大棚,种菜。’

辛中良审慎地打量二渣子一下,说: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打工多挣钱,还省心。扣大棚我不是没想过,咱这地方冷,需要烧煤补暖,挣不下几个钱不说,一把泥一把水,冷一下热一下人也遭罪。’

‘看你又不相信我。我要是想长打工能跟喜子商量,明年开春张罗盖房子?’

‘在哪儿盖房子?你不会在自家院里扣大棚。’

‘你这才是说屁话呢!不是说过看中你的大院吗?另外水是现成的,省我打井了。’

‘那你要把打井钱给我加里吧?’

‘你要不要脸!井是你家的?我买完房子就不给大伙吃水了!’

‘我的院里可带着场院呢。按地亩数来的。’

‘我知道。给你加一间盖房钱。’

‘你想盖几间房?’

‘两间啊!’

‘我五间房带场院卖三间房的价钱?你少扯犊子,还是不诚心买。’

‘你那房子不修啊?这已经不错了,按现在价给你。’

‘场院不要钱,我都白送你?’

‘白送碰上我愿意要。不行你把剩下三间扒走,省我修了。’

辛中良一手指二渣子,对曹向东说:

‘我拆飞机卖零件,五间房卖两间搭三间,可真是一刀割五个口一一’

曹向东听二渣子说要建大棚,正撞进自己的心意,若是水田搞成功,水稻育秧离不开大棚,更不可或缺肯干又上心的人管理;不管二渣子是否真想种大棚,但看样子想买房子说的不是假话。他说:‘你俩别说的真一半假一半,一个诚心买,一个诚心卖,我在中间给你们撮合一下。’

‘当真人不说假话,打工我就挣那么点钱,买完房子要修,再扣大棚,不够的钱你肯赊我?这样,行不?我添一间房钱,剩下两间你扒走。’

‘我扒两头大山间,你让啊!那房子也没伤筋动骨,修修表面能用几个钱,何况还带着场院。’

‘你俩说说就跑调。现在讲到四间房钱了,白带场院。这样,房价二渣子再给加一间,先不说多少钱,你们去找喜子,他刚盖完房,按现在的标准你们三人算一下,这个房子用料和人工数,大致多少钱就出来了。在这个基础上,再算一下维修费,辛中良你给扣除。各让一步,这事就定下来了。’

‘我同意!来,干杯!’

辛中良见二渣子举杯等他,曹向东也端起了酒杯,不得不把酒杯拿在手里,勉强陪着喝了一口酒说:

‘不是我不让步,是真舍不得场院那块地,年年出钱啊!河套虽说开了地,可明年还不知咋办呢。要是大礼堂再打点折也可以,保本就行。’

‘别哭穷了,卖房子又舍不得地,烂在手里又心疼。’

‘你这样想不对,二渣子不就是因为有场院才买房吗?咱哥俩不开玩笑,按你们刚才说的,大礼堂我要!你别张罗卖给外人,信不过我可以先交定钱。二渣子买房又扣大棚,钱不够用我借你。’

辛中良犹豫一下说:‘这么说我还认可点,最愁就是大礼堂了。’

二渣子再次举杯说:‘这回行了吧?脸抽抽着像吃多大亏似的。干杯吧。’

‘你别偷着乐!写房文书要好好请一顿。’

‘我也请,还要多请几个人。像老会计、老秘书。’

‘你买大礼堂干啥呀?’

‘我实话对你说,刚才二渣子不愿把地租给你,是想租给我,我想把河套地改成水田和大家一起种。怎么种法,小弟正在帮我做个方案,到时拿出来和大伙商量。你开的地也不能让你白开一一’

辛中良一拍桌子,抢话说:‘你早说呀!我不卖大院给这小子了。’

‘你卖对了。他扣大棚正好给水稻育秧,我也不会把水稻给你加工。近万亩的河套全改成水田,要产多少水稻,你加工不了。我要进一套大型设备,安装在大礼堂,把水稻加工成统一品牌大米。你愿意干,到时帮我看好这头就行。’

‘我能说不愿意么?到时整天人来人往,说不定把饭店会给我带起来。’

曹向东开玩笑说:‘我不可能啥票子都给你报。’

‘我哪能那么干。老道旧朋友,你信过我。’

‘我说曹哥,你打算把河套全干掉,那要多少稻苗啊?’二渣子问。

‘你说我把水引过去不给谁用?大伙儿一个村里住,地埃地。你想打退堂鼓,不扣大棚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把稻秧育在地里,不省去用人用车往那儿拉了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样何套要盖房子,育秧期间需有人长住那里,还是麻烦。’

‘你小子不扣大棚,别说我返悔不把房子卖给你。等春天育完稻苗秋后种菜,到时我来拿菜要贱点。’

‘我说不扣大棚了?不是在商量吗。这菜都凉了,不说热一热,总想占便宜。’

仨人喝过一瓶酒,辛中良还要开瓶。二渣子不喝了,说要去看老会计。曹向东也阻止辛中良,趁机和二渣子一起走。回来这段时间,忙了半个秋天,他还没跟老会计见面。俩人走到四虎子家门口,二渣子借故回去给脚换药不进屋了。曹向东不能不埋怨二渣子,早说如此,他自己来怎么也要给老会计买点礼物。二渣子倒不介意买不买礼物,摆摆手瘸瘸走了。曹向东既已进院,也不好再返身走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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