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 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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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了五府实力,任逸轩重新把目光投向河朔。

云陆城头飘扬的乌素大旗时刻刺疼着他的神经,陶太守殷殷期待的目光不时出现在梦里。“是时候了,收复云陆,收复河朔,截断乌素大军的归路,来一个瓮中捉鳖,彻底消灭乌素军队,光复古嵩。”想到激动处,任逸轩挥拳轻捶书案。门上传来轻轻叩击声,董心朋拿着几页军情匆匆进来。任逸轩看完,吩咐召集众将开会。

乌素大军主力驻防在云陆城。西部靠近九原各县分别驻有五千到一万不等的部队。最接近九原的桥庄县城驻扎有一万人,离桥庄县最近的易县,猛县各有五千人马。三县成鼎足而立之势,互成犄角遥相呼应,构成对九原的第一道防线,也是进犯九原的前哨。

介绍完军情,任逸轩对众将道:“如今我们重返河朔,就要从围打桥庄县城开始。”

程中禾迟疑地问:“先生可是要强攻桥庄?”朱大壮当即反对道:“那可不行,强攻俺们太吃亏了。这样赔本买卖不能干。”任逸轩赞许地朝朱大壮微笑点头。萧问剑问道:“任先生可是要借桥庄县做文章,借机消灭敌人?”

任逸轩点头称是,继续解释:“强攻损失太大,而且未必能在敌人援兵赶来之前夺取桥庄。强攻不可取。我计划以大军围住桥庄,吸引易县孟县敌军来援,在半路设伏,消灭两路敌军,夺取两县,然后放桥庄敌军突围出城,在城外消灭,最后占领桥庄。众位以为此计如何?”

众将纷纷说好。不断有人想出新点子完善计划。杜林丰没有说什么,他对任先生的计谋只有佩服。有这样人物领头,乌素人迟早要被赶出古嵩。如今先从桥庄开始吧。

桥庄形势骤然紧张。哨兵送回的消息让牟佳义大吃一惊,古嵩四万大军离城只有不到五十里了。“任逸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居然开始主动进攻了?”顾不上多想,牟佳义派人赶往易县、孟县请求援兵。一万人马实在是抵挡不住四万大军。

清晨,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古嵩军营帐,牟佳义一门心思盼望援军快点赶到。

开春以来,一直没有下过雨,路边的草木萎靡不振,土地干得裂开了口子。杜林丰含着片干黄叶子,眼睛盯着易县方向。

一丝烟尘微微扬起。杜林丰警惕起来,易县的敌人应该到了。大地微微有些抖动,杜林丰看看两边,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只有自己可以感觉得到这细微的颤动。不一会儿,一里外的大路上,乌素军匆匆赶路的身影进入眼帘。

耐心数着走过的敌人,等敌人完全通过,杜林丰得到数字,差不多五千,和情报上说的一样。派人召集来远处埋伏的部队,杜林丰带人顺大路追赶。“再有两刻,大壮就该打起来了吧。”杜林丰默默算着。

远远的,前面传来喊杀声。

打起来了。杜林丰带领部队加快脚步,没走多远,就看见乌素溃军向这边跑。古嵩军队立刻包抄上去。乌素士兵发现后路断了,更加慌乱,有的就地抱头蹲下,有的向道路两边钻。古嵩士兵赶兔子一般到处追赶着乌素士兵。一万五千对五千,一场没有什么悬念的战斗,前后夹击下,乌素军很快瓦解。

前后两只古嵩军队汇到一起,朱大壮喊着小杜从前拍马赶来,到了近前拍着杜林丰肩膀,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太不过瘾了,这么点敌人,连牙缝都不够填。”杜林丰笑道:“你还不快点赶回桥庄。小心晚了,敌人都让萧大哥吃了,你连点油腥都别想沾上。”朱大壮嘿嘿乐着,带人马赶回。杜林丰带五千人向易县赶去。

十多天过去,桥庄城下的古嵩军依然没有进攻,只是紧紧围着城。望眼欲穿等待的援兵也没有到来。牟佳义在城头上眺望,古嵩军营虽然旌旗招展,但操练的士兵并不太多。他愣了一下,猛然间想明白什么,敌人围攻桥庄是假,主力实际上去打兵力稀少的易县和猛县去了。两地援军到现在都没到,看来凶多吉少。牟佳义越想越慌,如果敌人大军回师攻打桥庄,那时自己孤立无援,只能葬身于城内了。反复权衡一番,牟佳义决定连夜突围。

从猛县回来,萧问剑一直埋伏在桥庄东面。朱大壮还早回来半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早就示敌以空营,但牟佳义不知是迟钝还是胆小,一直没有反应。围城部队悄悄撤走东门人马,就等着敌人突围了。

夜空上布满了闪亮的星星。杜林丰躺在城墙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那些星星上真的和阆原一样可以住人吗?想起《天云入仙迹录》,杜林丰又想起这个问题。天云后山里的修炼生活,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真怀念那里的生活啊,等打完仗一定要回去。想到打仗,杜林丰的心思转回桥庄,战斗应该结束了吧。

东门没有敌军防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这是个陷阱,也要跳下去,牟佳义狠狠想着,悄悄打开城门,带着部队往黑暗中一头扎了进去。出城没跑多久,后面就传来古嵩军追杀的声音。“该死,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牟佳义骂了一句,一抖缰绳,丢下其他士兵,只带骑兵朝猛县方向飞奔。

得得的马蹄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终于来了!”萧问剑深深吸上一口气,跳上战马拔出长刀,大声喊道:“随我出击。”一马当先向乌素军冲去。

马蹄声在黑暗中雷响而起,敌军迎面杀到。牟佳义大惊失色,心里后悔,早知如此,不甩掉步兵就好了,这会正好用那些步兵来抵挡敌人。顾不得多后悔,牟佳义拨转马头,朝北跑去。黎明的晨光中,当前方再度出现古嵩军队时,牟佳义明白自己跑不掉了。是战还是降,牟佳义不断转着念头。还没拿出主意,古嵩骑士的长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长叹一口气,牟佳义丢掉手中兵器,恼人的选择也省得去做了。

桥庄光复,咬向九原的獠牙被轻巧地拔掉。获得桥庄这个桥头堡,九原的战略纵深延伸许多,战争局面得到了改观,九原的广大腹地不再直接受到乌素军队的威胁。相反,云陆城里的乌素守军开始有了芒刺在背的感觉。任逸轩马不停蹄,挥师东进。外围的乌素军稍事抵抗就撤回云陆,集中兵力紧紧护住这条连接乌素的通道,再不与任逸轩交战。

战败的消息一再从河朔传回,亚速台已经升不起什么怒火来了。

迄今为止,战事进展顺利,成就之大,乌素历史无人能比。亚速台相信,无论最终结果怎样,乌素第一名将光环非己莫属。战事过于顺利,这让他觉得,第一名将光环的成色还嫌不足。迅速崛起的任逸轩让亚速台从愤怒到好奇再进而成为了期待——希望这是个值得一搏的对手。

就让任逸轩来补足名将光环上不足的一点成色吧,亚速台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热,雨水仍旧稀少,看样子今年会是个旱年。

任逸轩眉头紧锁,目光从田野又转回行军地图。敌人龟缩在云陆一线,一直没有动静。河朔西部的敌军主动撤回,如果不去攻打云陆,现在连敌人都找不到了。他不禁苦笑一声,攻打云陆的条件还不成熟,原准备在野战中多消灭敌人,为今后夺取云陆做准备,偏偏乌素军龟缩不出,如今该如何是好?

大好河山何日才能收复?任逸轩将目光从地图上的河朔向南看去。经过朔南府时,目光突然停下。“快去请萧将军。”任逸轩抬头急忙对身边卫兵道。不一会,萧问剑匆匆赶来,与任逸轩一同站在地图旁边。

听了任逸轩问题,萧问剑皱着眉头,斟酌词句道:“朔南至九原没有道路可以直接通行。这一带基本是山谷,崖陡林密,就算进山采药人也难以通过,不用担心太多。不过听说有些小商队,为避开云陆的关税,由朔南西边进山,走山路到桥庄附近,再从桥庄进入九原。”

任逸轩眼睛一亮,问道:“你说,亚速台会不会顺这条小道迂回到桥庄,截断我军归路,与云陆守军两面夹击我军?”

想到泗水关一战,萧问剑脸色凝重,沉声回答:“依亚速台用兵之道,必然如此。”

任逸轩接着补充:“那么,云陆敌人毫无动静,目的就是等待亚速台抄我们的后路喽。”萧问剑皱眉道:“想来如此。”

任逸轩长叹一声:“看来,是到收兵的时候了。”

萧问剑急忙道:“先生何必如此谨慎。既然我们已知亚速台计划,只要派军回援桥庄,亚速台受我军两面夹击,必然解围离去。先生此时回军,河朔大片土地重落敌手,岂非前功尽弃。”

任逸轩苦笑道:“萧将军可注意到天气?据心朋从各处行商收到的情况,古嵩今春以来,各地雨水稀少,粮食歉收已成定局。我西北五府,粮食本就不足,如遇荒年更加艰苦。史书记载,每隔三十年,古嵩就会遇到特大旱灾。灾荒通常持续两三年。就今年的情形来看,大旱灾恐怕来了。我们该提早准备才是。”

二人无言默默相互注视。任逸轩颁下收兵命令,全军撤往桥庄。

行路的艰辛超过想象。六万大军从山林里钻出,全都又饥又疲。亚速台下令就地休整。既然付出了这么多辛苦,那就该有更大的回报。亚速台望向远处的桥庄自语道:“任逸轩,是给你一个教训的时候了。”

战斗在黎明时打响。

乌素军突然发起袭击。从未上过战场的五千桥庄新兵有些慌乱,敌人一度攻上城头。艰苦的训练这时显现出了效果。面对着逼近的敌人,沉重的压力下,才穿上军装不久的古嵩小伙子从慌乱中振作起来,在生死间迸发出强大力量。新兵们拼死反击,发狠将钢刀砍向敌人,激战之后击退立足未稳的乌素人。战事一时陷入胶着。

亚速台焦灼地催促军队不断发起进攻。只有尽快拿下桥庄,胜利的天平才会倾向自己。但是,一天一夜的强攻并未带来任何进展。亚速台瞪着血红的双眼,今天,一定要拿下桥庄。

持续不断的狂野攻击,一波波冲击着城上守军。防线不时被冲开个口子,很快就又顽强堵上。城南一处防线又给撕开了裂缝。这一次,裂缝没有被堵住,反而越撕越大。亚速台立刻发现了这处裂口,调集部队集中扑去。口子越开越大,乌素士兵向纵深杀去。一段城墙渐渐落到乌素军队手里。开始有士兵朝着城门跑去了。

“今晚可以在桥官城里喝庆功酒了。”亚速台长出一口气,看着列队等待城门打开的骑兵,有些得意地想着,“任逸轩现在又能怎样呢?”下意识地,他回头朝东望了一眼。东边,一簇烟尘升起,越来越近。那是一队快速逼近的骑兵。老于战阵的亚速台一眼判断出来,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任逸轩的援兵怎这么快就赶来了!震惊之余,亚速台调遣剩余部队,列开阵势,迎击敌人援兵。

一队骑兵拖着烟尘从原野尽头滚滚而来。桥庄城墙隐隐在望,烟尘从城头升起飘到天空与天上的云交接在一处,萧问剑看着心里一紧,不由将战马催紧了一分。离城只有五里路了,萧问剑轻拉缰绳,让战马减速小跑。桥庄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出现在前,城下的旷野里,乌素军密密麻麻排好了阵型。一里地,半里,敌人的身形越来越清楚。萧问剑猛然夹紧马背,放马全速向敌阵踏去。骑队如风,如利剑刺入方阵,将乌素军阵摧枯拉朽切豆腐般当中割裂。

这锐不可当的进攻将亚速台惊住了。已经有三次,敌人差点冲入中军。亚速台不得不一再转移帅帐,这才没有让对方杀近身。顾不上继续攻城,亚速台撤回攻城部队,除留一小部分监视城内守军外,其余全部调来对付城外的古嵩援军。

看见敌人停止攻城,萧问剑随即撤出战斗,将部队带到一旁监视,等待后续部队到来。

望着远处萧问剑的身影,亚速台又惊又惧。左右知道萧问剑其人的,连忙向亚速台报上资料。亚速台一边听着,一边想着心事。任逸轩用兵如神,萧问剑英勇无匹,这样的对手如何能够战胜?信心动摇了。这次奇袭无疑已经失败。由于道路艰险,粮草携带不多,不能久战,亚速台开始考虑如何退兵。

见萧问剑停止攻击,亚速台知道他兵力单薄,正在等待后续援兵,当机立断下令部队向东攻击前进。

近六万大军滚滚开动,气势汹汹扑来。萧问剑明白,亚速台是想跑了。敌人势大不能力敌,萧问剑稍事抵抗,主动让开通道,放乌素军通过。五万多乌素大军蜂拥而过,匆忙往云陆方向撤去。待敌人大队过后,萧问剑带军从侧后尾随攻击。半日后,任逸轩带领的后续部队遇到撤退的乌素军也放开正面,加入从侧面攻击敌人的行列。

一场追击袭扰战开始了。

开始几天,乌素军边打边走,队伍基本还能保持队形。但士兵们越打越慌,队形越走越乱,渐渐就有了些逃命的感觉。粮食和勇气在不断的行军、作战中耗尽,部队犹如黄豆从破了个大口子的粮袋里倾泄而出,向东溃散而去。亚速台再无力约束,只得带领亲卫丢下部队逃窜。

尾随攻击变成随地拾捡胜利的果实。古嵩士兵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再快点,越快越有肉吃,慢了,就只能喝汤了。

大追击的一幕一直上演到亚速台遇上云陆城里出来接应的部队才算结束。收拢残兵,六万大军只剩一万多人,亚速台不得不灰溜溜躲回云陆城。

罢兵之前收获如此一个大胜仗,任逸轩略为宽心。这一仗极大震慑了亚速台,军事上的压力最大程度得到缓解,如今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到应对旱灾上了。

河朔西部大片土地不得不再次放弃。部队只保留三万人,屯于桥庄拱卫九原,其余部队和新兵全部投入抗旱之中。青江是古嵩西北的主要河流,流经九原几府。任逸轩命董心朋组织丁壮部队挖水渠引青江水灌溉田地,在河滩荒地上屯垦种粮,争取多打些粮食,应对渐显狰狞的饥荒。

亚速台仓惶逃回云陆,仍然心有余悸,反复考虑后得出结论,要消灭任逸轩,只有召集三十万大军才有把握。但如今乌素五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云集古嵩,国内断无继续增兵之力。任逸轩羽翼尚未丰满就已如此难缠,将来又该如何?亚速台心生寒意,这次出征古嵩的胜利会不会最终毁于此人之手?越想越是心惊,反复权衡利弊,亚速台上书皇帝,请求重立古嵩废帝为王,古嵩国王作为乌素藩属管理古嵩各府县,自己则集中大军于云陆,全力围剿任逸轩。

一月后,乌素皇帝颁来圣旨。皇上对亚速台勉励有加,又言任逸轩不过癣疥之疾,不必过虑。古嵩二十府已入乌素版图,不宜更动。亚速台只要守住河朔,保障乌素与古嵩畅通即可,待将来形势稳定,再发大军剿灭任逸轩。亚速台知道皇帝舍不得吐出已经入嘴的肥肉,只有无奈苦笑。

战事一时平静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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