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韩信(2)高祖出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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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墓碑立在城外的山腰之上,这里四面宽敞,周围绿树掩映,十分平和。

这片坟墓年久未修,墓碑之下,堆满了杂草枯叶。

韩信一点点地将周边打理干净。他把贡物置放在墓前,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来,望着山下星罗棋布的山田村庄,说道:“子正,当年我落魄淮阴,受尽欺凌。乡人皆以为我韩信不过是夸夸其谈,徒有虚名之徒。谁能想到......我会以如此之身返回故乡?”

嬴栎道:“王上立下赫赫战功,当今之威势,也只有汉王可以比拟。乡野村民之见,王上又何必挂怀于心。”

韩信笑了笑,说道:“子正何处学得如此唇舌?”

嬴栎道:“臣下肺腑之言。绝无奉迎之心。”

韩信道:“你这个咸阳君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在乎君臣之礼。”他见嬴栎欠身退步,知其用意。便道:“子正,你和......秦王之间,也是如此?”

嬴栎依旧沉稳有节,不卑不吭,言道:“臣下为秦王护驾,掌咸阳禁军。自当恪守臣子之道,绝不敢僭越。”

自从韩信受封之后,他与嬴栎之间的关系一下子疏远了不少。先前在军中时,两人戮力协作,韩信爱惜其材,委以重任,嬴栎也尽职尽力,效其死命。然韩信如今已是与汉廷敕封的诸侯王,他视嬴栎为亲随知己,嬴栎却不敢受之。

“子正,今日荣归故里,赏赐乡民。昔日之事,寡人也早已不在挂怀......”

言讫,韩信示意离开此地,就此下山。

嬴栎看着韩信的背影,当即不再多言,护送楚王返回。一行人在淮阴逗留了几日,期间韩信在故乡走访民情,宴馈父老之后,便启程返回了国都下邳。多年来的心愿得以完成,于韩信而言,衣锦还乡,莫过于此。

这一日,韩信素服佩剑,在下邳城中巡视。走了一阵,韩信忽然发现一人蓬头垢面,带着一把没有剑鞘的断剑,踉踉跄跄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韩信定睛一看,失声说道:“钟离昧?”

钟离昧持剑拜倒在地:“罪臣钟离昧,拜见楚王。”

韩信听到他的口音,确认无误。当即上前扶起此人说道:“钟离将军,别来无恙!”

钟离昧说道:“楚王,罪臣受人胁迫,逃至此地。斗胆求大王收留。”

韩信蹙眉,当即将钟离昧带到僻静之处问话。韩信问之,钟离昧泣道:“罪臣受汉帝通缉,诸方胁迫围追,罪臣......几无立锥之地矣。”

钟离昧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详实地说出。固陵之战后,担任殿后掩护的钟离昧部被汉军打散。他与利几失联,无奈之下带着残存的部队撤出了战场。后来得知,利几投降了汉军。刘邦率领主力,进入垓下。钟离昧便带着残部前往支援。不想,半道之上遇到刘贾、英布等人的军马。双方交战,这支楚国残部全军覆没,只有钟离昧一人死里逃生。

此事后来被刘邦所知,但是由于垓下的战事吃紧,追捕钟离昧一事就此搁置。

楚汉战争时,钟离昧作为项籍麾下的大将,多次率军与高祖对峙。高祖忌恨此人,在汉帝国建立之后。高祖知道钟离昧尚在人间,便命令天下大行搜捕,捉拿回京。

钟离昧一路流落,得知韩信被封为楚王,镇守东南。便找到韩信,寻求庇护。

韩信听之,念及昔日在楚营之中的情谊。便道:“将军远道而来,信岂忍拒之于外?从今往后,足下就留在寡人身边,听候调用。”

钟离昧大喜,拜谢道:“臣钟离昧,万死无报。”

钟离昧投奔楚国之后,韩信待他极其亲厚。出入常随左右,同时还调拨了兵马,护卫钟离昧。自此,钟离昧亡楚之事,人尽皆知矣。

不久,此事传到洛阳,高祖闻之,大为震怒。那搜捕钟离昧的命令早在半年前已下达各县。楚王韩信,竟然违抗军令,收留敌将。高祖不能容忍,当即下诏,命令楚王韩信逮捕钟离昧。

然而,韩信并不理会高祖的诏令,依旧像以前那样重用钟离昧。

这样过了数月,忽然有人谒见高祖,上书楚王韩信欲图谋反。

此事非同小可,高祖当即召见陈平以问计。

陈平献策道:“陛下可带领大军南下巡狩,同时召见各路诸侯同会。臣下所知,楚地南方有一大泽,名曰云梦。陛下可让使者诏发各地,令诸侯前往陈地会面。韩信若无谋反之心,则必定前来会见陛下,届时,可让大军擒拿楚王。此事必无忧矣。”

高祖称善。当即下令使者传诏,命令诸侯前去陈地面会。高祖则点起兵马,前往云梦。明则大会诸侯巡狩云梦,实则暗袭韩信。

韩信得到天子的诏令,联想道钟离昧的处境,心下顿时犹豫不决。嬴栎心中已有几分明白。入夜,嬴栎来到王府,求见楚王。

韩信见嬴栎来访,当即摒退左右,召之入内。

嬴栎拜见楚王,当即道:“大王,陛下召集各路诸侯前往云梦巡狩。臣下以为,此事......是针对大王而来。”

韩信道:“皇帝为了区区一位亡将,如此兴师动众。”

嬴栎心念一闪,问道:“王上知道此事?”

韩信点点头,说道:“方才,有一儒生前来献策,让寡人献出钟离昧,以求自保。”

嬴栎眉头紧蹙,不知道如何开口。韩信看着嬴栎的双眼,换换说道:“子正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游说寡人乎?”

韩信见他不答,又道:“那人言之,要寡人斩杀钟离昧,携其首级进谒皇帝。陛下追捕捉拿此人多年,一旦见寡人如此,必喜。而寡人亦可无患也。”韩信忽然脸色一变:“寡人若如此行事,天下知之,会如何看待我韩信?”

嬴栎咬咬牙,说道:“臣下并无此意。王上明鉴,钟离昧当年数度使汉帝窘迫,帝常忌恨。天下平定,此人以项氏故将之身四处亡匿,搜捕而不得。但今随王上左右,恃之无恐。汉帝下诏王上捉拿此人,大王却数拒王诏。此违背上谕之罪,恐难脱之!”

韩信道:“依你之见,寡人何如?”

嬴栎道:“王上既然承诺收留钟离昧,杀之不义。君子以信义为重。王上可以传诏此人,命其离开楚国。汉帝搜捕不得,自然不会为难王上。”

韩信摇头道:“不成。”

嬴栎建议道:“汉帝率兵而来,对钟离昧志在必得。趁大军未到,王上还有行事之余地。”

韩信听罢,说道:“吾为楚王,与汉帝分享天下。汉帝难道会为了一员亡国之将,对我楚国大动兵戈不成!”

韩信弗听。嬴栎再谏曰:“王上,汉帝提兵十万,从洛阳而发。沿途各路诸侯皆以臣子之礼而待之。今番南下,定然是为了楚国而来。王上若是不能速作决断,必受汉帝胁迫!”

韩信沉吟许久。忽然低声说道:“子正,吾有楚军二十万。正由钟离昧日夜操练。万一战事再起......也只能放手一搏。”

嬴栎大惊,劝道:“王上,若是再动兵戈,以下邳四战之地,绝难抵挡汉军之兵锋。如今天下大半已归刘氏,吾等人心难用,兵士百姓,也未必会随大王征战。”

韩信心中隐隐不悦,但是嬴栎所言却又有道理。楚王仍旧思虑,他言道:“子正,此事暂且不谈。陛下不久将至。你且替寡人做好迎接的安排。”

嬴栎想了想,说道:“大王,无论如何,万万不可再动兵戈。”

韩信斥退了嬴栎。嬴栎无奈,只好领命而去。

大事悬而不决。王府上下人心惶惶。

很快,高祖就率领大军进入了楚地。此时钟离昧还留在楚王军中。韩信见汉军来势汹汹,兴师问罪。便欲发兵谋反,想要攻击汉军。

但是,受嬴栎的劝谏,韩信最终还是没有出兵。他自忖并无罪过,想要去拜见高祖。但是又怕被汉军所擒。于是,韩信派出嬴栎前去迎接高祖,自己则仗剑造访钟离昧。

说到此事,钟离昧见韩信仗剑而来,便言曰:“汉帝之所以不会攻打楚国,是因为我在楚王麾下!若是今日公欲捕杀末将以自媚于汉......吾今日一死,公亦随后而亡!”

言毕,钟离昧突然拔出自己的佩剑,大骂韩信道:“公非长者!”

韩信惊之,当即就要夺剑。然而出手已慢,钟离昧已经拔剑自刎,倒地而亡。

钟离昧一死,韩信内心顿时伤感不已,但是到了此时此刻,他又不得做出选择。韩信提着钟离昧的首级谒见高祖。高祖见之,当即命令左右武士捉拿韩信,将楚王囚于后车。

此时诸侯一片哗然,英布等人更是惊惧不已。韩信见高祖真是前来捉拿自己,不禁心灰意冷,当着高祖的面叹道:“果如他人所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左右听了,心下无不恻然。高祖横了一眼韩信,说道:“有人告发你欲图谋反。”

韩信辩解道:“今钟离昧自裁而亡,我有何罪!”

上不答,命人给韩信戴上刑具,解押回了洛阳。临走前,嬴栎孤身一人想要前去营救韩信,但是马上就被营中兵士所制止。高祖想起当年嬴栎渭水救主之事。担忧旧事重演,旋即下令解除韩信在楚国的一切军政大权,但凡楚王麾下,皆尽遣散。

嬴栎先前已向高祖辞去官职。如今的身份,不过是寻常黔首。他在营前救人,惊扰帝驾,本欲抓捕判刑,按律当斩。不过,也是韩信求情,高祖这才作罢。

嬴栎在楚国无法容身,彷徨无计之下,只得抄路返回栎阳,再图后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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