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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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山岳的调查还有点收尾工作,我和小韩依旧分头跟人谈话。后来我这边先谈完了。我便找出一个月前从吴凡那里得来的号码,拨了下蓝蓝的电话。

我运气还可以,她就在办公室里,而且看来也不太忙,虽是上班时间,还是马上就答应出来。

我便到隔壁叫出小韩,说有同学找我谈些事,你待会告诉山岳的人,就说我先回酒店去整理材料了,吃饭不用管我。她自然没异议,但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路上又跟蓝蓝联系好了她单位附近的一个茶馆,转眼间,两人已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但见对面的女士,职业套装,金丝眼镜,妆容考究,仪态矜持。真个是恍若一梦。

此刻,我反复端详着眼前人,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可以说,她外表的变化并不大,但内在的变化,显然就不用说了。而我的这种不无失态的关注,尽管也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却像是已习惯了外人对她形象的惊叹,无论这种惊叹是以怎样的的方式表达出来。

她先开口,问些工作生活琐事,我一一机械作答。其实留在座位上的好像已只是一具躯壳,我的灵魂早又飞回了那年夏天。

当时,两个孩子成天忙活的并没什么,无非只是吻来吻去,弄得腮边尽是口水味。用今天的观念来看,那种孩子之间的小动作也许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但在当时两人的心目中,却无异于进行着惊世骇俗的大叛乱。因为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俩人心中似乎都觉得,提前偷尝的这点禁果,绝对无异于犯罪。

最奇怪的是,两人从不讲话,似乎不需要任何语言的交流。

那个暑假结束后,小谭同学的晚上多了另一项内容,就是尽量提前从学校下晚自习回来,然后躲在院外幽静的小巷里,等一个邻家女孩。

那时的小城人仍有着农民般的习惯,天黑后很少出门走动,因此小巷静得如同乡村。终于,会听到胡同口一阵轻微喧哗,她在跟同路的伙伴告别,继而轻轻悄悄的脚步便近了。很久以后谭若松才想到,她每晚回来时的声音原来跟平日咚咚的脚步声完全不同,当时却根本没去多想。他由门旁的墙角黑暗处倏然便闪出来,她居然一点不显得惊慌。一团温热的东西随即被驯服的拉过来,闭着眼紧紧搂在怀里,久久不动。他们还是一言不发。她甚至从没为时间太长而主动示意回家,总是他感觉实在不能再呆下去了,才将手臂略松一松,她立即便缩出身,轻步进院。他还要在原地默默站立一会才走进院里,然后疲惫地倒在床上。

多年后身在异国的日子里,随着小谭渐渐变成老谭,他曾无数次不无追悔的想到,当初居然从未留意过天上有什么样的月亮与星星,也没仔细嗅一下身边残留的某种特别气味。所有值得抒情的氛围都被忽略了。

小谭上大学后,她家就搬走了,从此假期里也再没见到。后来她读了个当地师范的体育专业,两人也通了几封信。但不久后的一件事,对两人的联系产生了严重干扰。当时她们学校里还限制在校生谈恋爱,小谭写给她的一封信,居然遭到了其班主任的没收。尽管信里并没写太露骨的话,但老师还是强令她回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要他不要再跟她联系。如今看来,这些伎俩都何等荒唐。但当时却无疑令小谭同学无比沮丧,何况扪心自问,似乎本来也没想过会跟她有什么共同未来。想想看,昔日那无数个拥抱在一起却一句话都不讲的时刻,岂不清楚的说明,两人间是只能做点不敢见人的勾当,而谈不到任何思想交流的吗?如今他已人在外地,自己的未来更可能是在不可知的远方,又何必跟她再白费什么心思呢?

尽管,她随后马上又跟着发来封信,详述了前一封信的背景原因,并请他原谅之类的,但小谭同学心已变凉,遂不再给她回信。唉,这就该算是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吧。甚至,这档子事能不能算成初恋都还很成问题呢,或许充其量只能算做是,一种两性间的本能吸引而已。

再后来,小谭大学毕业后,有次年假里,又曾在街上碰见她一次。两人各自推辆自行车,站在路边聊了好一会。记得她冲口第一句就问,你毕业为什么不回来?是为了躲我吗?小谭顿时大惊,不知如何应对。因为当时的大学生数量还算稀少,他班里同学进不了省机关都会深感失望,所以对回老家他是想都没想过的。私下的另一层心理则是,毕竟自己在老家还曾是有过点名气的人,怎么能四年后再灰溜溜回去呢。而对蓝蓝的曾经存在,起码在就业这一层面上,他是绝没考虑在内的。但此刻该怎么对她解释这些?

于是他惟有支支吾吾,而她似乎也不在意他讲些什么,只管将自己积攒多年的心情一发倾诉个没完,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令小谭惊慌的四处张望,怕引来围观。好在她很快便收起了泪水,看来她已有很强的自制能力。

按她的说法,大致是多年一直都忘不了他,同学中多次有人对自己有想法,均遭立即拒绝。如今的工作在当地可说是很理想,组织问题也解决了,只剩下了个人问题。小谭一边听,一边心下暗暗惊叹,眼前的女孩早已不是昔日夏夜依偎在怀抱的那个小女生了,人家的生活都已分解成了若干问题,等着一一个去攻克。同时也愈加沮丧于自己的潦倒,当时他正为工作中的不顺心而终日郁郁寡欢。眼看着,自己这昔日神童来到社会上,分明是混不过当年曾仰慕自己的短跑女生。唉,还活个什么劲。

那次瞎聊了一气后,没谈出任何结果,便再次分手。后来小谭想,她在将心里话彻底说痛快之后,就该转身开始新生活了。左右逢源,得心应手,家乡的一切资源条件,都是为她这种能干的年轻人所准备的。

所以这次特想看她一眼。仿佛只为让两个拥有过共同秘密的人,在岁月的远方再次相视而笑。

但眼下,笑肯定是笑过了,剩下的却只是公事公办的寒暄。

我的目光落到她的手上。这双手白净柔嫩,一点也不像是长在一个运动员身上的东西。而更要命的是,如今我似乎连碰一下它们的力气都没有了。当年那个手执球拍勇袭少女的混小子哪去了?莫非真像昨天晚上表现的,自己已疑似衰萎了吗?

我突如被电击般倏然抬手,抓住了眼前的另一只手。

却见蓝蓝女士淡淡一笑,抬起另一只手,以分花拂柳般的优雅姿态轻轻一掸,便将我的魔爪挡了回去。真是举重若轻,不由令俺羞惭不已。嗨,时过境迁,老套路不灵了。

又见她不介意的再一笑:“你来的还真是时候,我正有个事想请你帮忙呢。刚才接到你电话我都想,莫不是上帝派你来给我解决问题的,呵呵。”

我忙道:“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是这样,我女儿后年就要高考了。国内对考生有个加分政策,只要在全国科技发明大赛上有作品获得过二等奖,就能在高考时加20分。”蓝蓝娓娓道来,“那你看,谭教授,你这搞大学问的人,能帮我这个小忙吗?”

我口眼圆睁:“你是说,让我帮你女儿,搞一个能获全国二等奖的发明?”

蓝蓝浅笑不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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