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望一叹：“天哪，这东西是说搞就能搞成的吗？我只不过在某个经济学分支上做点研究工作，中学的物理化学都忘了不说，我也不清楚怎么做才能恰好体现一个中学生的创新能力呀。”

蓝蓝道：“你先别着急，慢慢来嘛。你在科学界的朋友多，我就不信一帮教授会搞不出一个初等的小发明。”

我苦笑：“我在国内的熟人本来就不多，认识的同学也都是当初一起学数学的。你这可真是……”

蓝蓝表情中似乎并不感到有什么荒唐怪诞，而只是以远远审视般的眼神看过来，询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这话令我震撼。

我说该怎么办！我凭什么说？这跟我有关系吗？可人家为什么要这么问呢？难道我真欠了她什么吗？进而，莫非她这就是在进行某种理直气壮的索赔吗？

只好端起杯子喝水，样子真叫一个笨拙尴尬，而且还不知该如何掩饰、化解、转换这种对自己不利的场面。传说中的书呆子，所能做出的典型举动，一定就是这种手足无措。

这次原本以为无比单纯的会面，结局就这样变得极不单纯，她的世纪难题成了我这愚公门前的大山。后来她看看表说，真不好意思，我中午有个应酬得去一下，本来应该请你吃饭的，那就改日吧。边说边站起了身。我赶忙也起来说，你有事赶紧去忙，是我来打扰你了。她却不再继续比着客气，脸上忽然一紧，垂下眼睛看地上，接着一扭身绕到我这边来，抱住我，脸在我胸前贴了一下。又拿拳头在我肩膀上捶了捶，再强颜一笑，然后推门而去。

我呆坐原地，百感交集。

日后想来，仍不无怅然。或许，跟她的见面本身就没什么必要，毕竟在我的情感经历中，她远不算让我付出心血最多的。只是觉得，自己或多或少有些亏欠她似的。唉，俱往矣了。

等我再出门到吧台结账时，却发现已结过了。我顿时更后悔自己方才疏忽了这个细节，起码没在她临走时说一句账留着我来结。本以为这都不必讲的，男女一起泡茶馆，男方结账该是天经地义，可没想到国内还有抢着结账这一说。于是心内的亏欠感愈发强烈，继而却又似也无太所谓了。欠人家的反正还不完，方才她说的那什么小发明自己又无能为力，那就只好继续做无赖吧。

从景州回来后的下午，接到一条赵雨的短信。信上说：昨晚我又和吴总一起，同费省长夫妇去了一次会所。是下午临时出现的机会，一联系吴总，他刚好又可以及时赶到。通报你一声。

我看着点点头，吴凡终于见到费宁了。便回复道：很好，你们一起谈最合适。

看来一切都在顺利发展的轨道之中，而且，我也压根就不会有什么介意之类的想法。

不过，呵呵，那你怎么会想到“介意”这两个字呢？我又不禁这样调侃自己。是真的没有一种被所谓合作者们在“谈正事”时就甩开了的感觉吗？

哼，还真没有，我坚信——关键是没觉得这事有啥意思。何况，吴凡赵雨，都是多好“哥们儿”！我也都不多不少的欠着人家点情份，就算是成全他们一回呗，顺便也就把咱自己变成了一个高尚的朋友，一个纯粹的朋友，一个很厚道的朋友，一个脱离了功利趣味的朋友，一个有益于朋友的朋友。

越想越觉得自己很高大，还挺有社会价值，遂伴着舒畅心情前往小草地，打了一回太极。打到中间时便有第六感应告诉我，有人过来了，一个翩若惊鸿的小身影，来去无踪。

但此时，另一个影子也在我心里跟猫爪似的直挠。是的，小韩。前天晚上她坐在我家灯影里的样子还真是动人，许久难忘。后来我把她送回酒店时，她一路都扯着我的胳膊，那姿态也很有意思，即不是情侣般的挽着，当然更不是孩子般的牵着。我理解，是一种类似于兄妹的感觉。莫非我又玩了一回亲情？远方邵青的影子不免也随着闪过来一回。但马上我又将意念回到小韩身上，觉得她跟邵青当年的情况还不一样。与邵青发展成了亲情，是因为我当时的家庭约束，而如今对小韩起不来更多欲望，则是由于她毕竟太年轻了。

唉，好像什么真正的浪漫都没体验过（当初跟赵雨那样只有苦熬没有释放的经历，应该算不上浪漫），我怎么就老了呢？

是的，就是老了。面对小韩，我可以很坦然的接受这一点。她真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做什么事都容易投入，当然也喜欢热闹和消费，朋友一定既多又杂，情绪起伏还比较大，估计80后的一代好多都是这样。此时我这么远远的想着她，便只是有种曾经沧海的淡定和宽容。

而此刻就在草地边的这个小身影呢？她不也跟小韩差不多的年纪吗？嗨嗨，老谭你自欺欺人了吧。

哦，水墨，她跟小韩应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在她身上，年龄好像成了可以被淡化掉的因素。换句话说就是，喜欢她的人，会在她50岁时仍旧喜欢她，不喜欢她的人，即便她青春年少也会跟她格格不入。她身上的主要成份，可以说是属于一种梦境的。

真有意思。我这么边打着拳边想，也不知会不会就此走火入魔。这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一手，竟可以打拳和想女孩两不耽误。就怕过几天再让师弟看到的时候，又会惊讶说，若松你怎么回来后的境界下降更快了？

想得自己想笑，那就不打了，草草收拳。水墨当然不出所料的站在不远处，手里翻着本杂志。

我走过去，跟她简单聊了聊这段时间的大致经历，丝毫没提她的不辞而别。她也没做特别的道歉。这很正常，充分说明跟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我正考虑该不该请她出去吃饭，她却说，一会还要到导师那儿去，今天开会讨论毕业论文的大纲。我便说，那你就去吧，回头再联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