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招 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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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招魂

雷顶冲村隶属于上城县莱贝乡,地处亚热带雨林气候南夷山脉脚下,东汉末年,北方的游牧民族他们的祖先迁徙到此,祖祖辈辈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全村两个姓氏,除姓雷外还有姓张,人口各自对半。解放后,公社将雷顶冲生产大队由两个不同姓氏划分为两个生产小队。村周边盛产煤炭,县政府在雷顶冲村的后山上开办了一家规模较大的煤矿。随后,莱贝乡也在雷顶冲村的另外一座山上办了一家小型的煤矿,每年效益可观。周围村庄的青壮年随时可以到矿上做临时工,为了能够多贴补家里,农闲时,雷灏的父亲就成了一名临时的井下采煤工人,每年至少有5个月左右的挖煤生涯。井下作业是一项高危行业,由于当时条件简陋设备差,两个煤矿每年至少有几个年轻人的性命葬送在井下。雷灏小时候记得,父亲每天身穿黑的发亮反光的工作服去上班时,母亲总是含情脉脉地目送着他说:“早点回来。”后来改为:“我等你。”大概是说累了,再后来就是走到跟前用手把工作服整理一下,改为把嘴呶呶示意:屋里人去吧,我有一份牵挂在这里,你要安全回来。下班回来前,母亲把饭做好后到村口去守望,守望着屋里人早点归来,这也是母亲的一个习惯,后来子女们多了,再忙再累也要坚持着这份守望,这也是心里揣着一份牵挂的守望。每当这时,村上的工友们就会开玩笑说:“你可爱的小脚女人在着急地等你呢,已经把床单铺好,直接把你拉上炕,就等着你的力气了。”

乡办煤矿机器设备更差,全靠原始工具,用手推肩挑的办法把煤从井下几百米挑上来,挖到后面井越深,推煤跟挑煤的距离越长,工作量就越大。每天去上班,工人们的心情一个比一个沉重,想到八个小时的重体力劳动就要开始了,而且还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一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下井的步履总是拖沓的,脸部总是苦涩的,他们为了生活的更好,还是要往前走。工人们在井下是流水作业,一担煤挑出来不会着地,上一段人的肩上挑着煤的扁担直接送到下一段人的肩上,同时接住没有装煤的扁担。有的煤穴高度不到1米,这个路段就要靠手推或绳子拉。雷灏的父亲身材高大,力气大,不能在高度1米以下的空间推拉煤,这样头顶上的横枕木会经常撞到脑袋,大多都是被班长安排当挖手,或安排肩挑第一段,因为他是一个责任心强的人,班长喜欢他。雷灏的父亲最喜欢下半夜1点上班,一来下班后第二天可以在家里做些农闲里的活;二来不用带饭到井下吃;三来下半夜内人担心会少一些,因为她睡下了。

195年腊月的一天深夜,雷灏的父亲和工人们正常上班,他们没有想到一场灾难正在接近他们,迎候他们。乡办煤矿发生溃水事故,雷灏的父亲和另外6名工人被困井下,煤矿领导紧急组织抢险,拉来6台大功率水泵昼夜排涝。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前两天,天空不作美下起大雨,排涝没有效果,工人家属们冒雨在井口号啕大哭,声频一浪高过一浪,雷灏的母亲刚生下雷坤几个月,身体恢复不久,可怜她呼天抢地的悲哭晕厥过去几次,被乡亲们抬回家。第三天,天气转好,排涝效果才见成效。井下工人惊恐万分,认定死神已经到了,满脸被煤炭涂画的乌黑的脸上两只射出失望的眼神表露出极大的恐惧。有一个17岁的年轻工友娃疯狂地癫叫,大小便失禁。雷灏的父亲组织大家自救,叫大家安静下来,少动,尽量保持体力,看看井下有没有活物。第四天,大家脱水地东倒西歪喘息着微薄的气息,满嘴豁开很大很多的口子,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雷灏的父亲全身没有气力,头脑经常出现幻觉,一会儿把自己升到浩瀚的天空去了,很多美丽的云彩随着自己意志的变化而变化着,叫它变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它就变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叫它变一匹奔腾的骏马它就变一匹奔腾的骏马,有一朵云彩还不想根据雷灏父亲的意志变化,腆着脸用商量的口吻说,能不能不要叫我变天狗,让我变一只死狗吧,雷灏的父亲呵斥道:我就叫你变天狗!这朵云彩马上变成了一只天狗。一会儿,雷灏的父亲又出现了自己会飞的幻觉,自己是一只自由翺翔的神鹰,可以拯救人类的苦难。回到现实中,雷灏的父亲失声地苦笑着,想想自己的内人跟着吃苦,没有过上一天舒心快乐的日子,为了生育孩子怀上就流,流了又怀上,苦苦等候十年的孩子终于来报到了,幸福的生活真正才开始,今天怎么遇到这一劫,这下可能要把自己一百四十多斤撂在这里了,可今后自己的内人怎么办?雷灏的父亲不敢想下去了。第五天,整个煤穴像死一样的谧静,大家已经动弹不了,远处传来“吱吱吱”声音,雷灏的父亲努力地抬起虚弱的头,看见一只硕大的老鼠从远处寻觅着食物爬过来,雷灏的父亲精力大增,脱口叫了一声:“有救了。”雷灏的父亲抓住老鼠使劲掐住屁股往嘴边一送,一泡老鼠小便“嗞”地一声送进了嘴里,他叫醒其他工友,四个体格强壮的工友强行支撑着身体,抢着把这只老鼠撕了,连皮带毛送进了嘴里。第六天,17岁的年轻娃溃水开始前两天就把体力耗尽,现在估计没有生命体征了,一名工友吃力地爬到他身边,用嘴在他脖颈处拼命的撕咬着,雷灏的父亲发现后用极力微小的声音斥住:“住手,你要干什么!”这名工友投来发绿的目光,狠毒地说:“他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全死在这里,用他的血救我们。”雷灏的父亲吸了一口冷气,用尽全部力气爬到这名工友身边把他抓开。当天晚上1点半,水终于抽干,他们获救了,17岁年轻娃和另外一名体虚的工友经抢救无效献出年轻的生命。

雷灏的母亲喜得爱人归,自然是恩爱有加。雷灏的父亲从此一年没有下井,是自己的内人不让他去的,雷灏的父亲也落下晕水症。

每年跟雷灏的父亲一起去乡办煤矿做临时工的同村有十几个,家庭条件好的一般不让去挖煤冒险。跟雷灏父亲拜把子兄弟有两个,都是同村同年生,一个叫雷民林,外号叫推拿手,他学过一些拳术,懂得推拿接骨。一个叫雷悬德,外号叫猴精,他的口才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也能阿谀逢迎。三个人在一起经常说一些笑话来消遣打发时间,又苦又闷的井下作业真是一种煎熬,他们最喜欢拿煤矿女会计刘冬梅开涮,特别是雷悬德经常对人说,我们山沟里怎么会长出这么漂亮的妮子,春黛的眉,秋水的眼,粉粉的桃花脸,嘴角偏上一颗浅浅的美人痣,长身玉立,袅袅婷婷,美不胜收。

刘冬梅的爱人是下坪村的,原来是个木匠,懂得井下顶枕木、打磨、打桩等技术,到乡办煤矿后很快当上班长,属于中层管理人,刘冬梅嫁给他不久,他就向煤矿领导要求刘冬梅到煤矿做会计,否则提出不干。煤矿领导考虑他有一定的技术,煤矿暂时离不开他,答应了他的条件。可惜,在196年的一次爆破事故中,他为救工友,炸断了双腿,捡回半条命,下半身不遂。

刘冬梅的爱人没有出事前,由于家里生活条件较好,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有五十多元,在五十年代,有这样收入的家庭,算是非常高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因此,刘冬梅天天哼着小曲,《红灯记》里的曲子是她天天要哼唱的。经常看到她上半身穿的确良花格大翻领衬衫,下半身穿着笔挺的的确良蓝布直筒裤,把整个人包的紧紧的,曲线分明地吸引人们的眼球。像是天天没事干似的,每天上下班的时间一到,她站在财务室门坎上,左肩靠着门框,右脚搭在左脚上,左手抓着一袋葵花籽,嘴里吐出的葵花仔皮有一米开外,有时特意抛出一个撩人心扉的媚眼,很有挑逗的嫌疑。每个工人路过财务室都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死死的盯着她看,不仅饱饱眼福,像似要用眼睛把这个撩人的美人胚子吞了。雷悬德路过财务室不仅要狠狠地饱眼福,还要过过嘴瘾:“小妹子,昨晚又来了一套十八摸吧。”或是:“小点心,哥带你去井下试试钻头的硬度吧。”等等,然后引起众人嘬口吹哨。

刘冬梅爱人出事后,门框里再也见不到她了,工人们像是丢了一样贵重东西似的,心里空落落的。雷悬德不一样,对刘冬梅的美貌早已垂涎三尺,有一种龌龊的想法在心里盘算着,他想凭自己能说会道本领把刘冬梅勾引到手。雷悬德每次上班都提前到财务室,对刘冬梅打情骂俏,动手动脚,买些小吃的,说些下流话,并对她许诺,帮他养活孩子,家里缺少什么他来添置,着实花了一功夫,可刘冬梅不吃他这一套。雷悬德见软的无效,想到一个强硬的办法,有一天,他提前蹲在刘冬梅上班必经路上一个小山坳的一颗松树下守着,等待着他的猎物出现,当刘冬梅走到预定位置时,雷悬德从松树后一个纵身扑到刘冬梅背上,双手抱着刘冬梅细腰,刘冬梅惊吓得两腿松软,两手拼命地往后抓挠,雷悬德使劲往松树林拖曳,刘冬梅鞋子蹬掉一只,大声呼叫:“救命呀…”对刘冬梅的呼叫雷悬德无动于衷,继续他的危险行动。赶巧雷灏的父亲上班路过,很远听到松树林里的呼救声,大步跑上前去,发现雷悬德已经压在刘冬梅身上,右手钳住刘冬梅的双手按在头部上方的地上,左手撕扯着刘冬梅上衣。雷灏的父亲见状大声呵斥:“住手!”随即往雷悬德腰部飞起一脚,雷悬德翻转着地四脚朝天。雷灏的父亲把刘冬梅扶起来穿好衣服,刘冬梅哭泣着往家跑。雷悬德哭丧着脸叫雷灏的父亲不要告诉煤矿领导,不然他过不了这一关。雷灏的父亲对雷悬德一顿痛骂:“蠢二货!你欺负一个弱女子,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传出去还怎么做人!”第二天,雷悬德忐忑不安去上班,生怕事情败露,雷灏的父亲没有向煤矿领导告发,刘冬梅称生病在家休息了两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雷民林知道此事后气得七窍生烟,矍然而起地骂道:“这种不要脸的畜生,到矿领导去告发他!”

雷灏的父亲抑制心中不快地说:“告发他还是不要,这种人我们没有必要跟他贴心的处,我们离他远一点。”

雷民林愤然地说:“平时看他就没有好心眼,总是对刘冬梅动手动脚,我去收拾他!”

雷灏的父亲制止了雷民林,听说后来雷民林还是把雷悬德暴打一顿。从此雷悬德跟雷灏的父亲结下了梁子,雷悬德认为是雷灏的父亲破坏了他的好事,雷悬德表面上对雷灏的父亲称兄道弟,却在暗地里使坏。

刘冬梅为了感激雷灏的父亲,特意买了礼品到雷灏家答谢。一来二往熟稔起来,过年过节互相走动,那时,雷灏才两岁多,刘冬梅看到步履蹒跚的雷灏十分疼爱。

雷灏的父亲对刘冬梅爱人的遭遇感到很痛心,毕竟刘冬梅的爱人是自己的班长,刘冬梅的爱人出事那天,雷灏的父亲不在现场。听说当时爆破手小张点燃导火索后,发现过了一段时间没有爆炸,以为雷管炸药潮湿失效,爬上前去查看,刘冬梅的爱人发现危险后,说是迟,那是快,大咆一声:“危险!”纵身跳起,把小张压在自己身下。同时,“砰”一声巨响爆炸了,只见刘冬梅的爱人变成一个血人,小张安然无恙。

刘冬梅爱人多次劝她另寻出路,刘冬梅对自己的爱人心存感激,跟着爱人过了这么多年舒适的日子,狠不下心丢下他,况且,他们还有自己的孩子,另寻出路的打算从来没有想过。

“你守着我这个废人,没用!不要耽误你的前途,你去找个好人家吧”。刘冬梅的爱人不止一次用忧郁的眼神看着她说

刘冬梅总是一声不吭,或者说:“少来”!

就这样,刘冬梅一年一年守护着残疾的爱人,坚强的把孩子们拉扯大。

雷灏的父亲敬佩她,多次在雷灏的母亲面前提到过,这样的女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呀,咬紧牙关守活寡这么多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一份恩情,怀着这份感恩的心守护着自己残疾的男人,把孩子们拉扯大。这份恩情比天高、比海深。

雷坤七岁那年得了一场怪病,高烧不退,按城里的习惯应该到医院打退烧吊针。但当时农村医疗设备差,加上农村孩子多,没这么金贵,雷灏的母亲又怀上了雷审,所以误了有效治疗时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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