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酆都城·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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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烟萝天天由君殊带着,到门派里最美的君尘师姐卧房,由她教着读书写字,画画弹琴。掌门似刻意不让她学习武功,她倒也不央求着学,整日赖在君尘卧房里把君殊画成猪头也乐的自在。

君殊在与小烟萝生活的这七年里,最大提高的并不是他的法术,反倒是他的厨艺。就连门下最会做菜的君尘,偶尔也会来向君殊讨教厨艺上的问题。

君予总打趣君殊像收养了女儿一样,君殊绑着围裙笑着回他,女儿也好啊。

君殊以为这种生活能一直继续下去,他能同烟萝一起修道成仙照顾她像女儿抑或妹妹一样。

烟萝好像成了君殊的家。

但在烟萝十五岁生日那天,掌门解除了她身上原本的咒印,并且准许她开始学习法术。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掌门这一回,便是没有算的过她烟萝的命数。命里注定她无法为善,那便只有为恶。

烟萝是个修仙的奇才,她十七岁那年便已将苍穹派所有法术精通,能打遍山上所有弟子。

君殊发现烟萝的眼睛里又出现了多年前初遇她的杀意与恨。这种恨如同失去约束的藤蔓,疯狂在烟萝心里生长,愈积愈多,无法再回到最初了。

烟萝开始长时间的一个人在后山练习法术,开始不再缠着君殊,不再握起画画的笔杆。她开始偷学那些残忍的杀人之术,她开始三番两次地偷跑下山。

师父抓回她多少次,将她关在密室面过思壁多少次,师父与君殊一心希望她能回去。

可是回不去了。

就在师父与君殊决定重新封印烟萝体内的力量时,烟萝突然爆发的力量强大到让师父一时未能招架住。

她体内的仙骨全部一块块妖化,吞噬着整座苍穹的灵气。烟萝入了魔,师父因为反噬而重伤。

烟萝丧失了理智,一心只想嗜血杀人。苍穹派入门弟子三千六百人,都被她残忍杀死吞食。

掌门速速召集了座下弟子十人与其他几位师尊,吩咐好各项事宜后派遣他们前去收服烟萝,能收服自然最好,不能收服,为了六界苍生思考,那便杀了她。

几位师尊与师兄师姐都去准备战斗,师父忽然喊住了君殊。

“殊儿,这一回看来是我算错了。”师父仍是那样平静的神色看向远方,捋着胡子沉默了许久,低低叹了口气,“六玉盘因她异动逃脱封印流落妖界,这六界因为我一时的心慈手软又将陷入一片血雨腥风中了。”

君殊只是沉默,一心念着这回如何才是好,又念着是否还有挽救的法子。师父似能读懂君殊的心,胸腔里沉着一口气摇了摇头。

“是我算错了,这一切皆是为师算错了。”师父抬头看向有些异色的天空,“殊儿,为师曾教导过你,要心怀苍生大爱天下。所以无论是谁,只要她要做出伤害天下苍生的事情,都要诛灭。”师父拍了拍君殊的肩膀,君殊自知师父何意,低头不语,“罢了,我以为我能改变烟萝的命,未料六玉盘的诅咒连苍穹山都不能压制住。三千六百弟子因我而死,我又怎能苟活。”

君殊疑惑地看向师父,师父忽然伸手在他额上结了个印,瞬间他修为大涨一下子修成百年仙身。骤然间,苍穹前崩,岩石滚落,天地昏暗。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君殊慌张地看着整座苍穹崩塌,师父笑着摇摇头,用力推了把君殊,“殊儿,记住为师的话,诛灭她。”

他的身子像不听使唤,轻飘飘地就落在了距离山下约莫一座长桥的距离,座下弟子与师尊早已守在那里,如同早就知晓师父此举一般。

君尘拍了拍君殊肩膀,将他拉了起来,“师父之前嘱托,由我们合力诛灭烟萝后,再重建苍穹派。”

君殊并不答话,只是远远看着苍穹山崩塌,化为一堆无用的石块。师父站在最高处,仍是那样平静的望着天。

随着苍穹山的崩塌,被石块淹没,化为灰烬,化为最后一道结界保护着苍穹。

他将毕生法力和百年修为全部给了君殊,而自己则化成苍穹结界,陪着这座陪伴他百年的灵山,盍然长逝。

君殊兀地跪下,所有人也随着他一同跪下,“弟子君殊,定谨遵师父嘱托,大爱天下苍生,诛灭烟萝!”

“弟子必将大爱天下苍生!诛灭烟萝!”

君殊扶剑而起,一颗泪悄无声息地滚落脸颊。

那是他生平第二次落泪,第一次是那场灭门大火,他看着亲人生生烧死却连哭喊他们姓名都不能。而这一次,是他再生父母养育他十五年的师父,为护苍穹以身殉教。

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那个小女孩。

那个当年因为师父心生怜悯而救的小女孩,那个早已被他当做亲人的小女孩,却在如今,毁他苍穹灭他师门,害死了千万条人命。

君尘回头看向君殊,低声问他,“如果你遇到了烟萝,你是杀她还是收她?”

君殊不语,低头静静擦拭手中长剑。

君尘只好回过头去继续行进,据一路打听,烟萝逃下苍穹后不但没有收敛杀意反而更加嚣张残忍。竟一人屠灭酆都城的一座小镇,引的百鬼出行肆虐人间,六玉盘也快要出现。

君殊掐指算了些什么,忽然对君尘说,抽走我的怜悯。君尘不解地看向他,他只是淡淡的重复着,“抽走我的感情。此役结束后再还给我。”

君尘猜想应是君殊怕到时动了恻隐之心坏了大事,便抽走他的情感收好于瓶中。怎料君殊算到自己会被烟萝迷惑从而下不去杀手。

从师父仙逝那一刻起,君殊只想杀了烟萝替这么多人偿命,就算杀不了她,也要让她在六玉盘中受尽痛苦。

没有什么疼不疼惜怜不怜悯的,烟萝欠下的,一定要还。

君殊一行人到达酆都城时,大批城民正在逃跑,君尘道了句不好便要冲过去,君殊一把拉住她,“别冲动,与我在这里等着。”

言罢,君殊盘坐于地,摆上古琴低头抚琴,琴声招来许多碧蝶绕身,自然也引来了大批鬼怪。

烟萝跟在后面,一张稚嫩的脸庞已变得妖媚诱人,大片的蝴蝶花纹布满她的左颊,一头秀丽的长发不知是否是因为沾染了过多血,变成了暗红色。唯独身上那一袭在苍穹修仙时所着的青色长裙,格外刺眼。

她站在那头,他坐在这头面不改色的抚琴。

“君师兄……君师兄……”她面无表情,仿佛也同君殊一样抽离了所有情感,仿佛她的记忆里只剩下了君殊,“君师兄……君师兄……”

他只是抚琴,并不答应任何话。她踉跄地推开所有挡路的妖魂鬼怪,拼命地跑向君殊,不带一丝法力。

其余人已经摆好阵势,意图一举拿下杀死烟萝。

“师兄……师兄……”她狼狈地摔倒在地,痛苦地捂住头挣扎着,一双紫眸楚楚可怜地盯着君殊,“救救阿萝救救阿萝!”

“救救阿萝啊师兄!师兄不是说过一定会保护阿萝的吗!救救阿萝!”

她狼狈地在地上哭喊着,却又在下一秒又恢复那嗜血的笑容,扬言要杀尽天下人。

师尊与座下弟子猛地攻击,烟萝武功极高,不出几个来回便压制住其他弟子的攻击,似有要败之势。

“殊儿——快做决断——”其中一人刚开口大呼君殊,便被烟萝的一击毒掌打退好几里,伤至心口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大爱天下苍生!诛灭烟萝!大爱天下苍生!诛灭烟萝啊——”

师叔一口血喷出,君予忙封锁住他的经脉使他不至于暴毙。

君殊忽就停下抚琴,低声念了个咒,迅速结印。那原本一直下落不明的六玉盘忽就从烟萝身上飞出,落回他的手上。

“妖孽!还不速速降我!”言罢他催动真气,口中无声念出一串咒文,刹那六玉盘上六块白玉忽就变成血红色。

顿时,天泣血,四方怨鬼嚎哭。

阴阳之门大开,六界陷入混沌当中。

烟萝痛苦地捂住头,一遍又一遍地哀嚎着君殊姓名,一遍又一遍又哀嚎句容姓名,“为何要骗我——为何你们所有人都要骗我——”

烟萝的身形开始破裂,魂魄被撕扯出身体。瞬间身体啪一下碎成泡沫,被世间百鬼吞噬,魂魄哀嚎着被六玉盘收入。

君殊重封了六玉盘,将它封印在了云峰。

后来苍穹重建,君殊谢拒掌门之位,只是在云峰守着六玉盘,超脱世俗,修成上仙,玉帝赐名,九天神君。

旁人皆道他心怀天下大爱苍生。他却只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守护着六玉盘陪伴着烟萝。践行当年失信的相伴诺言。

恰在此时,六玉盘失窃。他透过玄天镜看见了靖殣,与守护者,靖离。

后来所有的幻境都被君殊封印,果然是上仙,连幻境都能操控自如。

我出幻境时君殊正在抚琴,犹如当年他对烟萝一样,我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喝着凉掉的汤药。

“我说你怎么有那么大本事,原来是仙界至尊九天神君啊。”我放下药碗,君殊仍是静静抚琴并不回答。

我还想说点什么时。我的身上忽然散发出一种甜腻的香气。顷刻间数十只碧骨蝶环绕住我,一口一口争先恐后地吞食我的血肉。

我忙忍痛运功止住香气,蝴蝶这才散去。

第二重,碧蝶食髓。

君殊忽就明白什么。一把握住我的肩膀,“伏梦!”

我冷笑几声,拍掉他的手,“原来神君也知道我中的毒啊。我的时间不多了,神君还要我在此地听鬼说多久?”

“本只要你出面,你就可轻易像玄女借得轮回镜。我怎料你竟能如此淡然让我只身前去,以心易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想救清欢又与你何干……”我的声音突然哽咽,难以说下去,“原来我们凡人的一颗心,竟不过神君一句恳求的话。是我错了,一直将神君视为知己,却怎知神君只因我是守护者想利用我来救烟萝罢了!”

我听见自己那无奈悲戚到令自己心碎的笑声,我直直望着君殊试图从他眸中看出一丝丝伤感或者后悔。但是我错了,他只是望着琴,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我一把将古琴拂落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后琴弦断裂。

“我好想剖开神君的心看看!看看神君的情感是否已经归还!为何!为何你能够如此冷漠无情呢!君殊!”

君殊,我对你的那份感情,又是否应当收回。

到头来总归是下一个烟萝,可是为何我突然,这么想替代烟萝沉睡,这样你是否还能留下我的几分印象。

不用记住我的容貌我的声音,记住我的好就够了。君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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