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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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肖成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市中院执行庭,找庭长吴有功,他满怀信心,认为那五十万货款是能到手了。他抬起手,敲了几下门。

“请进!”里面一个女声音。肖成推开门,进去后,反手又将门轻轻地推上。因为室内是开着空调的,肖成来得多了,也懂得要将门关上。这是早春,天气还比较寒冷,肖成从寒冷的自然界,进到有现代空调控温的室内,他感到热乎极了。室内只有郑娟在电脑前玩什么游戏。

“郑法官,你好!”

“哟,肖老板,快请坐。”郑娟从电脑前转过头来,一看是肖成,就起身倒上一杯茶,放在茶几上,并请肖成到茶几前的沙发上坐。

“吴法官呢?”肖成捧着香气四射的茶喝了一口,问。

“哦,吴庭长……他……他出差去了。”她从内心深处感到自己对不起肖成,吴有功又躲避着肖成不见,让她撒谎,她就结巴起来。

“要几天回来?”有坤一听吴有功出差去了,身子就凉了半截。

“我也不很清楚。”

“郑法官,前次,你同吴法官叫我五天后来听信的,我那货款收到没有?”

“哟,货款?”

“就是那五十万元货款。”

“这……”本来吴有功让她告诉肖成过几天再来找他,用的是拖的策略,他又避而不见,将肖成拖垮,可她却不愿再说谎话。就实言相告:“肖老板,你那货款暂时还收不回,还只能按前次我陪你一起去,秦厂长讲的办法,等他们厂效益好时,一定还给你。”

肖成一听她的话,眼前一黑,就昏倒在地上,郑娟还没见过这场景,慌忙跑到隔壁办公室,战栗地说:“死人了,死人了。”

“哪里死人了?”

“我办公室。”几位法官立即跑到她办公室,看到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像死人一般,都有些紧张。其中一个老一点的就去摸肖成的胸膛,还有热气。说:

“快送医院。”送到医院一抢救,就醒过来了。只是那双眼睛射出绝望的光。医生说是受了刺激昏倒的,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郑娟才缓过气来。她付了抢救费。

肖成回到家,郊区法院执行庭的两位法官,郊区金穗信用社主任伍大远,会计邹雪梅,在他家里等他。大家一见他有气无力,懵懵懂懂的样子,就知道没戏。

“收到钱吗?”妻子宁君也看出丈夫不像是收到钱的样子,但还是急忙问。肖成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失神地看着他们四个人。

“肖老板,你要是交不出二十万元利息的话,”两个法官中的一个说,他尽可能将话说得平和轻松,“我们就只能按原来通知你的,将房子和那些玻璃转给信用社了。”

“肖老板,你就将房产证拿出来给我。”另一个法官接着说:“玻璃就由伍大远主任自己去处理。”

“去,拿房产证来。”肖成冷冷对地妻子说,一脸悲凄。

“我找不到,要拿你自己去找。”妻子宁君气冲冲地说:“别人欠我家的钱就可以不还,我家欠别人的就一定要还。连房子都没了,我们还怎么活?”她说着,忍不住泪如泉涌,悲泣起来。

“别人不是已还了二十五万了吗?”第一个说话的法官说。

“就是那些玻璃,二十五万,你们拿去。”她没好气地说。

“你愿意拉回来了,不管是多少,那是你的事。我们作价五万,是你丈夫同意的,你如果不同意,可以再请物价部门来作价。”那法官又说。

“他们是法院,你们也是法院,既然是你们法院的作了二十五万价,你们怎么不能按二十五万拿去。”宁君擦着眼泪说。

“莫说是二十五万,就是五万也很勉强,要是物价部门来作价可能还值不了五万,伍主任他们也是为了完成收息任务没办法了。”另一个法官说。

“玻璃随你们作多少价,我不管,但房子我不同意。”宁君说,她也知道那些玻璃抵五万元钱,是很不错了。

“我们是在执行公务,执行法院判决,不是在和你谈买卖,讨价还价,你要知道,干扰执法,就是犯法。”第一个法官严肃地说。

“犯法又怎么啦?反正房子也没了,不如到牢里去。”她说。

“你要到牢里去,我们管不着,我们的判决还是要依法执行的。”另一个法官说。

“不是我要到牢里去,而是你们将我逼进去的。别人欠我的钱没收到,我也就没钱还帐。”宁君力争。

“你要阻挠我们执法,我们就只能将你抓起来。”第一个说话的法官站了起来,厉声说。

“你们抓呀,反正我没房子,也活不下去了。”她又大哭。

“那你就跟我们走吧。”两位法官就要带宁君走。

“房产证给你们吧。”这时,肖成从房里出来,手中拿着房产证,两位法官抛下宁君,就从肖成手中接过来房产证。并对肖成说:“限你全家在三天内搬出去。”

四个人带着房产证走了。

随后,宁君也走了。

肖成在屋里转荡着,原来所置办的高档家具,都被讨债的人拿走了,屋里空荡荡的,他的心也同屋子一样,空荡荡的,冷清清的。

“哥”不知什么时候,妹妹肖叶叶来了到他身边。听到妹妹的叫声,肖成转过身来,看着妹妹那张苍白,过早枯萎的脸,他什么也说不出。肖叶叶在法院已经知道,哥哥肖成的房子也被作价抵了利息。她等待哥哥收回货款的最后一线希望也已破灭了。

“哥,我是来看妈的。”她不愿再提货款和房子的事,她朝母亲的房里走去,肖成也跟在后面。

“妈,我来看看你。”肖叶叶走到床头,拉着老母亲的手说。

老母亲就是肖成打官司那年,中了风,没有钱及时治疗,就瘫痪了,已经在床上躺了近八年了。儿子肖成的货款一直没收到,现在房子也被法院收去了。她感到自己连个躺的地方也没有了。见女儿、儿子都来到了床前,就说:

“肖成、叶叶,你们兄妹都来了,娘已经老了,也连累了你们这么多年了,我活着也是个废人,只好这口气没咽下。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已经活够了,你们就让我躺到土里去吧。”老人家话说得很平静,“你们就给我一包老鼠药或者一瓶农药,我就找你们的父亲去。”

“妈,你怎能说这样的话。”肖叶叶眼睛红了,可她不好在母亲面前哭。她本来是想来最后看看母亲,向母亲告别的。哥的货款收不回,她就不好离婚。等了这么多年,等到哥的房子也被法院收了。现在,她既不能离婚,就是离了婚,也没有去处,娘家的房子没了。可她再也忍受不了曹为的折磨了,她感到生不如死。

“哥,嫂子呢?”叶叶又问哥。

“走了。法院收了房子,她就气走了。”

“到那去了?”

“我也不知道。”

“哥,你快去找找嫂子,我在这看着妈。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更不好了。你先到她娘家去,如果在,就接回来,不在,就到别处去找。”

听了妹妹的话,肖成觉得也是,妻子气走了,应该去找,就匆忙来到岳父母家。见到宁君在娘家,他就放了个心,可他左说右说,宁君却不肯回去。肖成无奈,又一个人回到家里。肖叶叶听哥说嫂子在娘家,也放了心。她想到宁君虽家里困苦,可毕竟有一个疼她、关心她的丈夫,自己却嫁了个如猪狗般动物的傻子,甚至连猪狗那样的动物还不如,就是猪狗还懂得交gou。而自己长期被公爹奸污。她一想到自己的灾难,就伤神落泪,叶叶暗暗地擦干自己的眼泪,对母亲说:

“妈,你就放宽心躺着,今后哥和嫂子多照顾着你。”说着,她的眼泪又充满了眼眶,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肖成自己忧心重重,根本没注意到妹妹情绪的变化。肖叶叶又从身上拿出一把钱,交到哥哥手上,说:“哥,这是我全部的积蓄,共五千元钱,你拿着给妈治病和过日子。”

“叶叶,你拿着自己用。”肖成说。

“哥,我是用不着它们了。”叶叶悲楚地轻声说,可肖成并没听懂妹妹的意思,只认为她暂时不需要这些钱用。就说:“也好,我就拿着给妈应应急,有钱时再还给你。”

“哥,我走了,你和嫂子要看好妈。”她看了最后一眼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度过快乐少女时代的这个家。回到了如坟墓般的男家。她的人生在这里消耗尽了,她每天足不出屋,多年了,她一直无法走出这座坟墓。她已经心力交瘁,完全绝望了,这个把爱情看做生命的女人,她无法再活下去了,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她走进自己的卧室,穿上出嫁时穿的那身她觉得最漂亮的衣服,服下了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然后,静静地仰卧在床上……

妹妹死了,肖成认为自己就是亲手杀死妹妹的罪魁恶首。妹妹历来是最相信最敬重他这个哥的,妹妹不能忍受那畜生的奸淫,而要离婚时,自己不该要她打完官司后而离婚,让她陷入了这无底的漩涡,最后,这漩涡完全吞噬了她。肖成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妹妹的幸福和生命,怎么还不如那几十万元货款?他从来没这么后悔过,也从没这么痛苦过。他是多么爱妹妹,从小就百般地呵护着妹妹,不让妹妹吃半点苦,受半点罪。最后,又是自己亲自害死了妹妹。

“我的女儿呀,你怎么就走了?”老母亲躺在床上整日整夜流泪,她反复地悲号着:“老天呀,你怎么不长眼?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你怎么叫她走了?”老人家多年来,治病,基本生活全靠女儿肖叶叶,现在,女儿走了,她还能靠谁呢?儿子肖成自身难保,连房子也没了,老婆出走回了外家。女儿死了,她也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死别之悲,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家没想到老来丧女,她躺在床上悲恸地泣诉着:“女儿呀,你怎么丢下娘不管啊——”“女儿呀,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啊——”“女儿呀,你叫娘怎么活啊——”“女儿呀,你死得好惨啊——”

三天后,信用社主任伍大远带了三个人来,他们利用肖成的房子,办了个储蓄所。伍大远还算有点良心,他答应肖成,他老母亲住的那间房子暂时不搬,她老人家直可以住到死,死了就不再占用。肖成自然千恩万谢。肖成就搬了。原来修这房子时,因不需要那么多地,老房子就还有半间没有拆,现在已经破烂不堪,肖成收拾整理一下,就搬了进去。晚上,睡在里面,像个凉棚,四面透风,虽然是春天,可夜晚还很冷。他整个晚上睡在被子里没有点热气,不到三个晚上他就病了。可他舍不得用妹妹那些钱治病,那是妹妹给老母亲养老送终的。他一连在床上躺了个多星期,每天只硬撑着给母亲煮点饭菜。不是吴胜逵到他家来看动静,他想着再次占有宁君。才发现肖成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吴花贼虽然作恶多端,并编着法儿想得到肖成的妻子宁君。可他也竟有善良的时候,当他发现肖成不仅还不起他的债,而且病得严重,他心里暗暗高兴,这次宁君定将成为他身下的泥团,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他又为肖成的病担忧,他给他找来了草药,让他熬着喝。几天后,肖成居然好起来了。

肖成的病刚刚好些,他又来到中级法院执行庭,他已有十多天没来了。吴有功同郑娟正在说着情话,一见肖成,两人就没说了。

“吴法官、郑法官,你们要给我想些办法就好。”肖成一脸病容,苦着脸说:“我求你们了。现在,我房子没了,妹妹自杀了,老婆也走了,还要拖下去,我也活不了啦。”

“秦厂长不是说有钱时,就给你吗?”郑娟说。

“肖老板,你来了,我们再陪你去找秦厂长。”吴有功对郑娟眨了下眼睛,他看出肖成的脸色不对,说话的语气也比较生硬。树怕剥皮,人怕伤心。看来肖成正是伤心的时候,只能顺着他为好。

三个人一起来到玻璃厂,找到秦得福,他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三人,让曾平倒茶递烟。他当然知道他们的来意,不待他们开口,他先说了:“实在对不起,这段时间,厂里连进原材料的钱都没有,我也在千方百计地把生产搞上去,效益好了,好有钱还债。”

“秦厂长,我已经没有活路了,你要再不给钱,我就用这条命跟你们碰了。”肖成铁青着脸,打断秦得福的话说,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吴有功立即将秦得福拉到一边,附到他耳边说了肖成近段时间所发生的灾难,最后说:“秦厂长,你设法搞几千元钱给他,人正在伤心的时候,还是顺着点好。”

“你说几千?”

“五千怎样?”

“多了,两千。”

“两千就两千。”吴有功又转身来对肖成说:“肖老板,你的困难,我们很清楚,也很同情。秦厂长也实在是没有钱,但他还是千方百计给你想办法,暂时先付你两千元,其余的慢慢地想办法。你就写两千块钱收据。”

肖成只得写了两千块钱收据,交给秦得福,秦得福签了字,就要曾平陪肖成到财务室拿钱。肖成的货款官司,历时近八年,耗资二十余万元,今天终于收到两千块钱现金,当出纳将两干元交到他手上时,他手抖得厉害,以致钱掉到了地上。

吴胜逵一天一天清着日期,肖成找他借钱刚好一个月的第二天,他就找上了肖成的门。他是知道肖成没收到货款的,但他不是找上门来催收借款。可他催收借款是名,算计再次占有宁君是实。在他心中,他一刻都没有忘记,以捉鬼为名,占有宁君的无穷乐趣。他搞过不少女人,可宁君是他最难忘的一个,他在她身上体验到的快感最刻骨铭心。所以,他一直想着再次占有她。

“肖成,你借的钱已一个月了,有钱还钱,无钱给人。”

“吴老哥,您就再宽限我几天吧,我实在是没收到钱。”肖成当初以为几天就能还上,就糊糊涂涂地同意将妻子宁君作抵押,现在,连妻子都是别人的了。

“没钱,你就将宁君送到我家来,我是要兑现的。”

“吴老哥,您就高抬贵手,我这里有两千元钱,您先拿去找个女人玩玩,我收到货款,就还你钱。”

“我们当初是说好的,而且是立了据的,用宁君作抵押的,你说话不算数,就别怪我不认人,你知道我老哥是有法术的人。两千块钱我不要,要还钱就五万,没五万块钱就交人。”

“老哥,看在你我十几年的交情上,您就放一马,我去找钱来还你。”肖成将两千块钱塞到吴胜逵手上,吴胜逵勉强接着。

“你说,再宽限几天?”

“十五天,怎么样?”

“不行,最多十天,十天后,有钱交钱,无钱交人。你记住,就十天,就这一次,不能再宽限第二次。”

“好,真谢谢你老哥。”

吴胜逵拿着两千块钱走了,肖成感到绝望极了,他想到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了。可老母亲的悲叫声,使他从死神中惊醒过来。

“肖成,我要喝水。”老母亲在床上叫。肖成立即倒上一杯开水送到母亲床前。

“妈,水还太热,放在这儿凉一会儿,您慢慢地喝。”肖成将杯子放在床前的长条凳上,说:“我还要出去有事。”

“办完事,早些回来。”老母亲叮嘱。

肖成拿了切菜刀藏在身上,直接来到明春市中级法院执行庭。对吴有功、郑娟说:“我那五万块钱是拿我妻子作抵押借的,限期一个月还的,否则,他就要人。昨天已到期,今天他来向我要钱,我将那两千元送给了他,才求他宽限我十天,十天后,有钱还钱,无钱则要交人。我求你们在十天内,必须要秦得福还五万块钱货款,不然,我就砍了他。”他从身上抽出菜刀,握在手上。

郑娟吓得脸都白了,说不出话来。

“肖老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的困难,我们一定想办法。”吴有功急忙说,他怕肖成对别人说出那五万元钱的事。“肖老板,我们再一起去找秦厂长,要他想想办法。”

肖成将菜刀放回到身上,同吴有功、郑娟一起又来到玻璃厂,找到秦得福。肖成不待吴有功、郑娟说,就抽出菜刀,一刀砍在秦得福的办公桌上。秦得福以为是要砍他,吓得瘫倒在椅子里,半天回不过气来。

“秦厂长,你看着,十天之内,你不给我还上五万块钱货款,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肖成说完,取下菜刀就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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