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妙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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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你知道为什么仙族人离开了仙界就再也回不去吗?”

“为什么?”

妙伯轻声一哼,眉目微微一沉,云书将此看在眼里,尽管九尾狐正操控着它的身体,但他依然对此感到一些熟悉,就像曾经见过,那眉目的一沉是谁人的淡然,又是谁人的绝望。

“那时候还没有妖界,人与妖都生存在凡间,我遇到她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个人为什么要偏偏寻死呢?我想,一个人要经历了什么才会一心想到寻死呢?

那天很寻常,我在湖边发现她搁浅在岸上,我以为她死了,这样的事在人的身上实在常见,却发现她依然在呼吸着。夜里我生了一堆火,火光一热,她便醒了过来。

她与常人不同,我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这样认为,当她醒了之后我便坚信不疑。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要自寻短见,她说她见过人死,人们告诉她,人死之后就会忘却一切,就会有来生,亦或就会重新渡过这一生。然后她又问人们怎么样才能死,她们又告诉她,人老了自然会死,但她不知道什么是老,于是人们又说,跳河可以提前让自己死去,用刀子杀掉自己也可以,总之,死的方法有很多,就像活着的方法会更少一样。

那次她沉在湖中很久,醒来看到我的时候以为自己回到了想去的地方。之后,我又见过她几次尝试着死去,我没有阻拦她,只是守在一旁,我知道她不会那样死掉。

那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真法,除了身体仍然是仙躯,同凡人别无二样。她经常讲起那些仙界里的往事,虽然在对着我说,但我知道她是在讲给自己听。百丈的琼楼,千里的花海,不夜的山川,无尽的光景,人们长歌复引,循舞回踏。就像在讲着真正的传说,那些让人难以捉摸边际的故事让我听的如痴如醉,我问她为什么会离开仙界,她却只是不语。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会突然从她的身边离开几日,试图去寻找有关她的过去。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我才明白,她为什么回不去,为什么会失去法力。

她来人间是为了寻找仙界的过去,是为了逃离仙界。或许因为她初来人间就爱上了一个男人,就把自己的全部都献给了曾经的仙族人都不会有过的——爱情。仙界里没有爱这一物,这是人间的欲,是善与恶相自结合而出的欲,墨水落在宣纸上擦不净,恶与善侵蚀也再回不去。

但她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经历过从未有过的喜悦,尽管是这般短暂与虚妄。她被世人所骗,第一次就骗走了她的所有,世人教他该怎样去死,那一次她就早已死去。

我开始恨这人间,也许人与妖本就应当相自憎恨。我想给她找到那样一个地方,就像是仙界,但是绝不在这世间。

时间过了千百年,妖界终于要建立起来,只差一样东西,就是光。

在靠近人间灵力之源的地方,我将光明引向妖界,从此妖界便可无昼无夜,山川长明。而就在光明进入妖界的那一刻,她让我停下,她说没有光明才会更像如今的仙界。

她离开了妖界,她终于将对自己的恨都化作了对人间的恨。她想要恢复自己的能力,她选择堕入魔道,宣纸上染了墨,没有白色的水能将它重新洗净,唯有黑色的墨能将它彻底毁灭。

妙伯仰望着妖界上空,那一束光明沉眠至今。

“我知道这世间存在着一个被称之为‘恶’的东西,那就是魔戾的来源,或许在与仙界截然相反的地方存在着那样一个属于魔的‘魔界’,因为这人间恰好是两者相融的地方。”

妙伯浅然一笑,“那不是什么爱,不是什么欲,是这种‘恶’,令她失去了一切,也再回不去。”

“我想知道妘镜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说话的已不再是九尾狐,而是云书自己,于九尾狐而言,或许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罢!

妙伯的脸上闪过一丝没有人能看见的难色,他一阵沉默,而又欲言时,却突然间,他转身向妖界之门望去,片刻的凝视,似乎在那轮回道外正有物欲要闯入。

一炷香的时间,此时只剩下大约半刻。

众人看妙伯望去的地方,心中猜想定有不妙,但见妙伯的脸上似乎变得一些凝重,一种陡然而起的恐惧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蔓延开。

青木的心中却仍然在想着此时要怎样才能杀掉妙伯,在一切的传说中,人们都将这妖界之王描绘成一副极其可怕的模样,一种唯其独尊,睥睨天下的暴戾之气,所以对他们这些闯入者一定会是赶尽杀绝。在她的计划里,九尾狐是打败妙伯的唯一可能,无论是九尾狐还是妙伯谁者败下阵来,她都能收集到世间最强大的妖力。可是始料未及的……如今当真没有办法了吗?这可是唯一的机会……

“她是……”妙伯兀自说到。

众人看着那处石门,青木也从思绪中打断,不禁凝视远方。

一道黑影在月光之下赫然长立,众人遥远的望去,只依稀可见有一片黑气腾飞而起,看不见那人的相貌,连身影也几乎不见。

就在众人全然不知那是何物之时,青木却突然说到:“我见过他,除了风雨楼外,圣教其它的门派都归顺了他。”

云书顿时醒悟:“是女祭!”

听此,妙伯口中终于念起此人的名字:“女祭……”

只见那黑气飞走在夜空之中,朝着玄山的方向,它与夜色融为一体,只在月光朗照之处才可见那黑气的影。

有众妖拦截那道黑影,黑影几番缠绕,冲击在妖群中,光辉一阵的璀璨,在妖界的夜空之上斑斓夺目。

“你们快走吧,既然在你们的身上有着和妘镜相同的使命。”妙伯说到。

“你怎么还不出手,等你的妖都死了还怎么让他们来供养你?”青木说到,这或许才是她最后的机会。

“如果你们还不走,可就再也走不了了。”

“你怕你打不过她?”青木道。

妙伯嘴角浅哼,“世间有三妙,我只取其一,天下便亡。”

“可是你从来不用这三妙,只用你的九计,我看不过只是传说而已。”

“我不用三妙,是因为天下还没有人能逼我出手。”

“可真是个狠心的妖。”

天际,无数的妖都聚在一起,就像一个世界正在毁灭,妖法弥散了整个天穹,一阵阵的光辉闪烁,妖界之中已然如白昼般的明。

妙伯究竟有多厉害?没有人知道。云书心中暗想,从他同妙伯的一番打斗而论,只可知他深不可测,比起女祭的化身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似乎有着何种羁绊,不仅仅是来自过往。

却再看这苍穹中如同毁天灭地般的斗争,女祭也似乎大有不同。

只转眼一刹,众人竟然立在了石门之下,轮回道上。

“你……!”青木不禁脱口。

“等你们要打败二女之时,需要的是整个天下的力量。”

妙伯立在众人身边,只见他手上一挥,众人眼前一白,已全然不见眼前之物。

晨光微明,天地与山色一同黛青,人世间正是将明未明之时。有那么一刻,让人不知这究竟是夜幕初降,还是天光欲满。

众人立在空山之顶,荒地上只有各自深浅的石桩,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山中仍有雾气环绕,但从山顶望去已大致可晓出山的方向。

“我早就听说有人要去西方大漠清理几千年前的旧账,没想到就是你们。”青木道。

“你还有不知道的事情?”云书道。

“人各有道,他们都想抢你的落魂,我可不是,我只知道你是九尾狐,别的一概不晓。”青木身子一转,背向了众人,那淡红的裙裾如飞花舞过一圈,“好啦,得到了两个大妖已经不错了,可惜是可惜了点,该走了!”

她话声轻灵,就像这空山上夜梦初醒的鸟儿。忽然她又拿出一只木兰花来,转而插在云书手中,“我在药王谷。”她眼角一笑,甚是可人,让人迷惑了她魔教之人的身份。

随即她却来到静笙身旁,低声耳语:“你早就看过了我的想法,是吗?好个聪明绝顶的女子……”她双眼一沉,像是其间融汇了她毕生的谋算,随即是莞尔一笑,转身离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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